佛本行集經卷第十五
隋天竺三藏闍那崛多譯
淨飯王夢品第十七
「爾時,作瓶天子以神通力,欲令太子發出家心,即於其夜,與淨飯王七種夢相。時,淨飯王眠臥床上,於睡夢裡,見如是相:第一所謂夢見,有一大帝釋幢,其幢周匝,有於無量無邊人,舉從迦毘羅城東門出。第二所謂夢見,太子乘十大象,駕馭眾車,從迦毘羅城南門出。第三所謂夢見,太子駕駟馬車,端坐其上,從迦毘羅城西門出。第四所謂夢見,雜寶莊嚴一輪,從迦毘羅城北門出。第五所謂夢見,太子在迦毘羅城之中央大街衢內,手執一搥,撾打大鼓。第六夢見,此迦毘羅城之處中,有一高樓,太子坐上,四面散擲無量諸寶,而其四方,復有無量無邊億數諸眾生來,將此寶去。第七夢見,此迦毘羅城外不遠,有於六人,舉聲大哭,號咷流淚,各以兩手,自拔頭髮,宛轉於地。
「時,淨飯王於夢裡見如是之相,心大惶怖,恐畏毛竪,遍體戰慄,驚悸疑怪,忽然而寤。覺已即喚所當宮內諸大臣來,而勅彼等作如是言:『卿等知不?我於今夜,夢見如是大恐怖事,七種次第如前所列,皆悉說之。』復勅語言:『汝等善持此等諸夢,莫令忘失。明日坐殿,可於眾內奏我令知。』而諸臣等聞王勅已,即白王言:『謹如王勅,實不敢違。』天曉王坐,即於眾中,具以夜夢,諮奏王知。時,淨飯王聞臣白已,即召國內善解占夢諸婆羅門而告之言:『汝等大智!解我所夢,有何果報?我夢如是,如前所說。』彼等大智諸婆羅門,聞王勅已,各共思惟,量宜可否,而白王言:『大王!當知我等未曾聞如是夢,我等聞已,心意迷荒,不知此夢有何果報?』時淨飯王聞諸占夢婆羅門等作如是語,心復憂愁,作如是念:『或我太子,不得作於轉輪聖王,莫復得已而還墜落轉輪王位?今我心內,極大憂愁,誰能決我如此疑結?』
「爾時,作瓶天子在於淨居宮殿之內,遙見淨飯大王如是憂愁不樂,見已忽然從彼天宮,隱身而來,化作一梵婆羅門身,頭有螺髻,以鬘為冠,智慧聰明,端正盛少,著黑鹿皮,以為衣服,立在淨飯王宮門外,唱如是言:『我能善解淨飯王夢,決斷所疑。』時,當門人聞婆羅門作此語已,速疾往詣淨飯王所,長跪諮白淨飯王言:『大王!當知門外有一婆羅門立,口稱是言:「我善能解一切諸夢。」』時,淨飯王即便勅喚此婆羅門,令入宮中,入已歡喜,即宣勅問彼婆羅門,作如是言:『汝巧智慧大婆羅門!今知已不?我於昨夕夜半之時,見如是等七種夢相。第一見有一帝釋幢,無量無邊,百千人民,左右圍遶,共舉此幢,從迦毘羅城東門出,乃至去此迦毘羅城,道裡不遠,見有六人,舉聲大哭,以手拔髮。我今恐怖,心意迴遑,夢相既然,未知善惡。汝可為我一一解之。』時,淨飯王作是說已,默然而住,聽其解釋。
「爾時,作瓶天子即白王言:『大王!當知王所夢見,一帝釋幢,有於無量無邊人民,左右圍繞,共舉此幢,從城東門而將出者,此是大王悉達太子,與於無量百千諸天,左右圍遶,當捨太子,從宮閤內,踰城出家;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又復大王所見,太子乘十香象,駕馭眾車,從城南門而出行者,彼出家已,即便證得於薩婆若及以十力;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又復大王所見,太子乘駟馬車,從城西門而出行者,彼出家已,證薩婆若,具足而得四無所畏;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又復大王所夢,雜寶莊嚴一輪,從城北門而出行者,彼出家已,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後,於天人前轉於無上微妙法輪;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又復大王所夢,太子在迦毘羅城之中央四衢道內,手執一搥,擊大鼓者,彼出家已,證得菩提,轉法輪時,諸天各各揚聲唱言,其音上徹乃至梵天,傳相告知,響遍色界;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又復大王所夢,太子在迦毘羅城之處中樓上而坐,四面散擲種種寶者,彼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已,於諸天人八部眾前,當散如是眾妙法寶,謂四念處,及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八道,種種諸法;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又復大王所夢,去此迦毘羅城,其外不遠,見有六人,舉聲大哭,手拔髮者,太子出家,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菩提已,而於彼時有諸六師,其心應當生大憂惱,所謂富蘭那迦葉、摩婆迦羅瞿奢子、阿耆那只奢甘婆羅、波羅浮多迦吒耶那、那闍夷禆耶私致只子、尼乾陀若低子等;此夢是彼於先瑞相。』
「爾時,作瓶天子為淨飯王解說夢已,白大王言:『大王!宜應心生歡喜,勿懷恐怖憂畏不樂。何以故?此夢吉祥,獲善果報,須自慶幸,慎莫有慮。』如是安慰淨飯王已,忽然不現。
「時,淨飯王聞婆羅門如是解夢說,雲吉祥善果報已,即為太子,更重增加五慾之具,令太子心染著愛戀,望不出家。爾時太子在於宮內,恣意而受五慾之事,不可思議。
佛本行集經道見病人品第十八
「爾時,作瓶天子復更思惟:『此之護明菩薩大士,在彼宮內,著於五慾,放逸情蕩,已經多時。世間無常,盛年易失,護明菩薩應當早捨宮內出家。我今可先為其作相,勸請覺悟,令速厭離。』如是念已,作瓶天子神通力故,亦是護明菩薩大士宿福因緣,坐於宮內,忽然發心,欲出園林觀看遊戲。
「爾時,太子召喚馭者而告之言:『謂善馭者!汝可速疾莊嚴好車,我欲出城向於園苑,遊戲悅目觀看叢林。』是時馭者白太子言:『如聖子勅,我不敢違。』馭者既聞太子如是教令語已,即往奏白淨飯王言:『大王!當知太子今欲出向園林觀看善地。』時,淨飯王出勅宣令國內人民,悉使莊嚴掃灑清淨迦毘羅城,並遣除卻一切諸草沙礫荊蕀朽木、土堆糞穢臭處,皆令平坦。乃至園內,所有女名樹木之者,還令以女瓔珞之具而莊嚴之,男名樹木,以男瓔珞,而用挍飾。乃至道上,於太子前,或老或病,不聽出現,莫使太子見已生於厭離之想。是時馭者莊挍車已,進太子言:『已嚴車訖,唯願聖子!善自知時。』是時太子,即乘寶車,乘已執持大王威神巍巍盛德,從城南門,漸漸而出,欲向園林觀矚嬉戲。
「爾時,作瓶天子即於太子前路,化作一病患人,連骸困苦,水注腹腫,受大苦惱,身體羸瘦,臂脛纖細,痿黃少色,喘氣微弱,命在須臾。臥糞穢中,宛轉呻喚,不能起舉,欲語開口,才得出聲,唱雲叩頭,乞扶我坐。是時太子,見彼病人,乃至口言唱扶我起。太子見彼病患人已,問馭者言:『謂善馭者!此是何人?腹肚極大,猶如大釜,喘息之時,身遍戰慄,臂脛纖軟,身體尫羸,痿黃無色,或復唱言:「嗚呼阿孃!」或復稱言:「嗚呼阿爺!」悲切酸楚,不忍見聞,依託他身,方能起止。』時,作瓶天子以神通力,教馭者報於太子言:『願聖子聽!此名病人。』太子復問彼馭者言:『稱病人者,此是何名?』馭者報言:『大聖太子!此人身體,不善安隱,威德已盡,困篤無力,死時欲至,無處歸依;父母併亡,無處告訴。已無歸依,無告訴故,此人不久,自應命終。欲得求活,極大困苦,必當不濟;望覓差日,無有是處,唯待時耳。大聖太子!以是因緣故名病也。』而有偈說:
「『太子問於馭者言, 此人何故受是苦?
馭者奉報於太子, 四大不調故病生。』
「太子復問於馭者言:『此人為當獨一家法?為當一切世間眾生悉有是法?』馭者報言:『此之病法,非獨一家,一切天人眾生雜類,皆悉未免。』太子復言:『我亦此病,未過未脫,會當似彼成如此事,嗚呼可畏!』太子即告其馭者言:『謂汝馭者!若我此身,不脫是病,具茲病法,難得度者,我今不假至彼園林遊戲受樂,可迴車駕還入宮中,我當思惟。』馭者答言:『如太子勅。』是時馭者,既受教已,迴車向宮。是時太子,還入宮內,端坐思惟:『我亦當病,病法未現,豈得縱情?』
「時,淨飯王問馭者言:『太子遊園,受歡樂不?』馭者報言:『大王!當知太子欲向城外出遊觀看池沼,而於半路見一病人,乃至口言願扶我起。見已即勅,迴車而還。宮中靜坐,思惟繫念。』時,淨飯王聞此語已,心內思憶阿私陀仙授記之語,決定真實。『太子莫復捨家出家,我今可為太子更加五慾之事,增長太子,令著五慾,不捨出家。』時,淨飯王即益太子五慾之具,復倍增長。而有偈說:
「『太子久住宮閤中, 欲出向園受五慾,
路見一瘦羸病者, 便生厭離慾想迴。
端坐思惟老患因, 我今未超何得樂?
色聲香味等諸觸, 最妙最勝不可厭,
大士昔行善業緣, 今受極樂無有比。』
「如是次第,太子在於宮內之時,具足而受五慾功德,晝夜無絕。
佛本行集經路逢死尸品第十九
「爾時,作瓶天子復於一時發如是念:『此之護明菩薩大士,在於宮內,極意歡娛。今時已至,護明菩薩宜早出家。我今可為彼大士故,勸請令出厭離五慾,捨家出家。』是時,作瓶天子心欲勸發於護明故,作意令從宮內而出向彼園林觀看善地。是時太子告馭者言:『謂善馭者!汝可速駕駟馬寶車,我欲出城詣園遊戲。』是時馭者聞太子命,即疾往奏淨飯王言:『大王!當知太子欲出觀看園林。』時,淨飯王勅令莊嚴迦毘羅城,掃灑街巷,荊蕀沙礫朽木、土堆糞穢瓦石,皆悉淨除。乃至園內,所有諸樹,是女名者女瓔珞嚴,男名字者,男瓔珞飾。復振鈴鐸,唱如是言:『莫令更有一人不祥,在太子前,或老或病,乃至太子眼見之後,生於厭離。』是時馭者,即為太子嚴備好車,訖已進上白太子言:『聖子!善聽!莊挍車訖,唯願知時。』太子坐車,威神大德,從城西門出,向於外觀看園林。時作瓶天子於太子前,化作一尸,臥在床上,眾人舁行。復以種種妙色芻衣張施其上,作於斗帳。別有無量無邊姻親,左右前後圍遶哭泣,或有散髮,或有搥胸,或復拍頭交橫兩臂,或復二手取於塵土持坌面頭,或出種種悲咽音聲,淚下如雨,大叫號慟,酸哽難聞。太子覩之,心懷慘惻,問馭者言:『謂善馭者!此是阿誰臥之床上?以種種華,莊嚴圍遶,乃至雜色,芻摩衣服,作於斗帳,人舁而行,大眾周匝,稱冤叫哭。』說偈問言:
「『王子妙色身端正, 問善馭者此是誰?
臥於床上四人舁, 諸親圍遶叫喚哭。』
「爾時,作瓶天子以神通力,令善馭者報太子言:『大聖太子!此名死尸。』太子復問善馭者言:『死尸是何?』馭者報言:『大聖太子!此人已捨世間之命,無有威德,今同石木,猶如牆壁,無有別異。捐棄一切親族知識,唯獨精神,自向彼世。從今已後,不復更見,父母兄弟妻子眷屬,如是眷屬,生死別離,更無重見,故名死尸。』向於太子而說偈言:
「『已捨心意等諸根, 尸骸無識如木石,
諸親號咷暫圍遶, 恩愛於此長別離。』
「太子復問善馭者言:『謂善馭者!我亦有此死法以不?又此死法,我已超未?』馭者報言:『大聖太子!太子尊身,於此死法,亦未免脫。世間一切,若天若人,所有親族眷屬識知,各各有是別離之事,彼不見此,此不見彼。』而說偈言:
「『一切眾生此盡業, 天人貴賤平等均,
雖處善惡諸世間, 無常至時無有異。』
「爾時太子聞說此已,報馭者言:『若我此身,同有是死,死法未過,又我即今不得見天及以天中所有眷屬,彼等又亦不見於我,我今何假向彼園林遊戲快樂?可速迴車還入宮內,我當思惟。』是時馭者,聞太子命如是言已,即迴車駕,還向宮中。爾時太子至宮內已,端坐思惟:『我當必死,既未能得超越死法。』繫念默然,思惟如是:『世間果報,會歸無常。』而太子初欲入宮時,有一無智愚癡相師,立在大王宮門之外,熟視瞻仰太子面顏上下形容丈夫之相,大聲唱言:『汝諸人輩一切當知!從今日後,至七日內,此之太子,七寶自然成就來應。』時淨飯王問馭者言:『汝善馭者!引導太子,至園林中,頗得稱心,受歡樂不?』馭者長跪奉報王言:『大王!當知太子今出,不至園林。』時,淨飯王問馭者言:『太子何故,不至園林?』馭者白言:『大王!善聽!太子出宮,於其中道,見一死人臥在床上,四人摃舁,乃至親屬,圍遶哭泣,見已即迴還入宮內,思惟不樂。』時淨飯王聞此語已,心內思惟:『阿私陀仙所記必實。太子莫復捨我出家,我今可更增益太子五慾之事,令其染著,勿使出家。』時,淨飯王與其太子,增加服玩種種充足。而有偈說:
「『無量劫海功德行, 太子以見命終人,
心大悵怏懷憂愁, 還入宮內思當死。
昔置此城宮殿妙, 太子年盛極端嚴,
五慾稱心甚自娛, 猶在千目歡喜苑。』
「如是次第,太子在於宮內,具足而受五慾,恣意歡喜。
佛本行集經耶輸陀羅夢品第二十上
「爾時,作瓶天子見太子出觀死尸,迴厭離世間五慾之事,還宮內坐,經六日後,復更如是。重思惟言:『此之護明菩薩大士,以著五慾,心迷放逸,不肯棄捐。今時已至,護明菩薩應須速疾捨離出家,我今可為作勸請緣。』時,作瓶天子為發太子出家心故,亦是作瓶天子宿福因緣感動,自令太子興意,欲向園林內游。
「爾時,太子召喚馭者而勅之言:『謂善馭者!急嚴駕乘,我欲入園。』馭者受命,即往啟奏淨飯王言:『大王!當知太子今欲出向園林遊戲觀看。』時,淨飯王勅令清淨種種莊嚴迦毘羅城,如前不異,乃至振鐸,告城內言:『莫使一人在太子前,老病及死,六根不具,令太子見,生厭離心。』馭者受教,進好賢車,太子知時,即坐車上,威德尊重,從城北門引駕而去。
「爾時,作瓶天子以神通力,去車不遠,於太子前,化作一人,剃除鬚髮,著僧伽梨,偏袒右肩,手執錫杖,左掌擎鉢,在路而行。太子見已,問馭者言:『謂善馭者!此是何人?在於我前,威儀整肅,行步徐庠,直視一尋,不觀左右,執心持行,不似餘人;剃髮剪髭,衣色純赤,以樹皮染,不同白衣,鉢色紺光,猶如石黛。』時,作瓶天子以神通力,教彼馭者白太子言:『大聖太子!此人名為出家之人。』太子復問彼馭者言:『稱出家者,此行何行?』馭者報言:『大聖太子!此人恆常行善法行,遠離非行,善平等行,善佈施行,善調諸根,善伏自身,善與無畏,能於一切諸眾生邊生大慈悲,善不恐怖於諸眾生,善不殺害於諸眾生,善能護念於諸眾生。太子!以如是故,名為出家。』太子復問彼馭者言:『汝善馭者!此人善能造作諸業。何以故?言法行者,此是善行,乃至善能不害眾生。是故汝今將車向彼出家人邊。』馭者承命,白太子言:『如太子勅。』即引車向出家人所。是時太子至已諮問彼出家人,作如是言:『尊者大士!汝是何人?』時作瓶天子以神通力,教彼出家剃髮之人,報太子言:『太子!我今名為出家之人。』太子復問:『仁者!何故名出家人?』彼復報言:『太子!我見一切世間諸行,盡是無常。觀如是已,捨於一切世俗眾事,遠離親族,求解脫故,捨家出家,作是思惟:「行何方便,能活諸命?此事知足,善行法行,乃至善能不行殺害一切諸命。」太子!以如是故我名出家。』太子又言:『仁者所為此業大善,汝若能觀一切諸行是無常法,能知如是,乃至善與一切眾生無怖畏者,乃至心能不起殺害於諸眾生,又能活命施其安隱。』而有偈言:
「『觀見世間是滅法, 欲求無盡涅槃處,
怨親已作平等心, 世間不行欲等事。
隨依山林及樹下, 或復塚間露地居,
捨於一切諸有為, 諦觀真如乞食活。』
「爾時太子為敬法故,從車而下,徒步向彼出家人所,頭面頂禮彼出家人,三匝圍遶,還上車坐,即勅馭者,迴還宮中。是時宮內,有一婦人,名曰鹿女,遙見太子歸來入宮,因於欲心而說偈言:
「『淨飯大王受快樂, 摩訶波闍無憂愁,
宮內婇女極姝妍, 誰能當此聖子處?』
「爾時太子聞此所說偈頌聲已,遍體戰慄,淚下如雨,心內愛樂涅槃之處,清淨諸根,趣向涅槃,而作是言:『我今應當取彼涅槃,我今應當證彼涅槃,我今應當行彼涅槃,我今應當住彼涅槃。』
「爾時淨飯王在宮殿內,諸臣百官左右圍遶,太子忽然入到王邊,合十指掌,曲躬而立,白父王言:『唯願大王!今可聽我,我欲出家,志求涅槃。大王!當知一切眾生,皆有別離。』時,淨飯王聞其太子作是言已,如像搖樹,遍體戰動,支節怡解,淚下盈目,語聲嗚咽,報太子言:『我子太子!此意且停,子今非是此出家時。我亦曾經年少之時,諸根動時,而亦未見世間眾患,不行法行,又亦未曾見諸惡欲,而行苦行。子起是心,甚不堪忍。我子童子!年少之時,心意未定,諸根未伏,而欲住彼阿蘭若時,不堪苦行。我子童子!待我年老,我若時至,欲行法行,我當捨國付子王位,而入空閑,行於苦行。我子童子!若子反逆,不順我心,違我語言,行於法行;子於現世,得不善法,以違尊語。是故我子!此精進心,且急捨離,住於宮中,安意家內,行於俗法。我子童子!凡世間人,先須受於五慾之樂,然後發意,向出家心。』太子報言:『大王!今者不可得障子出家心。何以故?譬如有人,從彼焚燒熾然勐焰火宅之中欲走出者,此是健人,不可遮斷。大王!諸有生者,會有別離。若人覺知世間之中,皆有別離而不能捐別離法者,此非善利。又如有人,作事不成,死時將至,而不疾為,此非善智。』即為父王,而說偈言:
「『若覩一切決無常, 諸有之法終散壞,
寧忍世間諸親別, 死命欲至事須成。』
「時淨飯王更復慇懃重語太子:『我子童子!決定不得捨我出家。』又諸大臣,依昔世論,各以所見,諫太子言:『大聖太子!可不聞乎?劫初已來,韋陀論中,昔諸王輩,年少之時,各在自境,如法治化,至年老時,嫡胄相承,各將世子,以紹王位,然後向山,修行法行。以是義故,大聖太子!不得獨違先王之法。』時,淨飯王聞諸大臣作是語已,淚下如雨,一心諦觀太子之面,眼睛不瞬。是時太子,心內狐疑,憂愁不樂,還入宮中。太子至宮,諸婇女等,遙見太子,皆悉歡喜,從坐而起,或手合掌,或面嬌姿,或舞或歌,或身承奉。見太子坐,各以欲心,妭態熾盛,圍遶太子,相共娛樂,如自在天在於宮內,威德巍巍,眾相顯爀,歡樂亦然。
「爾時,太子以共同生諸相諸好,一齊等者,恆常莊嚴,日夜遊戲。又見太子如是諸相顯爀炳著,心生如是希有之想,此是月天自下於地。彼等婇女,見於太子如是相貌,極起羨心,或復揚眉,或有目視,或口詧語,或手相招,以是太子威神力故,令其欲心不能熾盛,復不能笑,太子亦從父王邊出。時,淨飯王即喚馭者,而告之言:『謂善馭者!太子不至彼園林乎?』馭者報言:『大王!當知!太子欲向彼園林中,於其半道,見有一人,剃除鬚髮,身服染衣,執杖持鉢,見彼人已,迴車入宮,端坐思惟。』
「爾時,淨飯王聞是語已如是思惟:『大仙私陀言不虛妄,定恐太子捨家出家,我今更可增益五慾,令其染著勿使出家。』時,淨飯王更加五慾,教住宮內,心受快樂,不許出家,重說偈言:
「『太子道見出家人, 身體著衣樹皮染,
覩已志求無上道, 深心唯樂在出家。
觀老病死苦無邊, 又見出家乞食活,
厭離世間捨三患, 慕樂解脫求無為。
生老病死諸瘡疣, 太子欲離彼等苦,
道上見彼出家者, 心生大喜此是真。
欲捨貪等諸恚根, 我應剃除入山藪,
太子欲求至真法, 見彼沙門大喜歡。
乘善駟馬調御車, 欲出三界故觀苑,
半路見彼捨俗服, 心喜此是上菩提。』
「爾時,淨飯王,更為太子,廣設五慾所有功德,事事加益,悉使增多。復於舊宮城郭之外,四面周匝,守護牢防,別更築於崇巨高壘,遶於舊院,坑壍極深,其墉堞頭,安置種種七寶羅網,羅網節目悉懸鳴鈴,宮閤門扉,嚴加禁衛。晨夕出入開闔之時,使有大聲,聞徹四遠門外。復置無量兵車象馬,及人團隊相捉,皆被鞍甲,悉使精牢。其次,復於宮院之外,安置無量百千壯士,形容端正,可喜無雙,悉能破他所有怨敵。身帶甲冑,手執三叉弓箭長刀戟矟鑹棒,諸如是等種種武仗,防護太子,內外城門。復教宮內,嚴加約勅,諸婇女等,晝夜莫停,奏諸音樂,顯現一切娛樂之事。所有女人幻惑之能,悉皆顯現,以慾枷縛,使著慾心,勿捨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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