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卷第四十七
三藏法師義淨奉 制譯
入王宮門學處第八十二之四
爾時薄伽梵在王舍城竹林園中。時有南方壯士,力敵千夫,來至此城詣影勝王所,自言勇健弓馬無雙。王見歡喜加之重祿,授其大將。時摩揭陀憍薩羅二國中間大曠野處,有五百群賊殺害商旅,由斯兩界人行路絕。時影勝王聞是事已命大將曰:「卿可往彼二國中間曠野之處屏除群賊,權住於彼。」時彼大將奉王教已,將諸左右往曠野中,見彼群賊將便獨進,鋒矢交刃射一百人。餘四百人尚來共戰,其將告曰:「汝等莫前,勿令俱死,宜釋甲仗,去傷者箭觀其活不?」諸賊聞已看被射者,為去其箭尋併命終,方知大將善閑射法,更不敢戰,餘四百人求哀請活。大將愍之慈心向彼,即於二界築一新城,總集諸人共住於此,從斯已後名曠野城。時此城人眾共立制,若有嫁娶皆延大將先令食已,方為歡讌。時有一人家極貧窶,欲為婚娶無容辦食以命大將,即自思念:「我貧無力請大將來,今此新妻身未相觸,宜當進奉以表素心。」便令其妻入將軍室方始歸家,從此已後城內諸人以此為式。時有女子欲為婚娶便作是念:「此城諸人久行非法,自娉妻室先與他人,欲作何緣能絕斯事?」便於晝日眾人聚處裸立小便,諸人見已皆叱之曰:「汝是童女理合羞慚,何故對眾人前作非禮事?」女子報曰:「若對丈夫可有羞恥,對諸婦女何所羞慚?」諸人對曰:「我非丈夫耶?」女子報曰:「若是丈夫者豈有自娶己妻先令他犯!」諸人聞已各起深慚,即便共議:「我等可詳殺其大將。」伺彼入池洗浴之際,諸人總集以劍刺之,彼欲命終即便念曰:「非我本意汝自樂為,今實無辜枉斷我命。」遂發邪願:「願我捨此身後生暴惡藥叉,食此城中所有男女。」發是願已尋即命終,受藥叉身於此曠野叢林中住。由其前身怨讎業故,於此城中作大災害人多病死。諸人知已皆往林中懺謝前過,請於每日常輸一人以充彼食。凡次死者於其門上懸牓告知,或家主自行、或遣男女充其飲食。
時有長者,於百神所求得一子,初誕之時門上見牓,其婦憂愁懷抱嬰孩悲啼而住。夫從外來見牓而進,知婦憂苦報其婦曰:「業屬如此事當奈何?汝不須憂,勿生愛戀,宜將兒子送與藥叉。」作是語已抱其孩子送至林處,夫妻還歸昇高樓上,四方觀察慇勤敬禮說伽他曰:
「靈祇遍滿於世間, 自伏諸根能濟物;
我為孩子求哀禮, 願見慈悲相救護。」
爾時世尊常以佛眼觀察眾生,如餘廣說,乃至如母牛隨犢。佛為憐愍長者妻子,及曠野城中諸男女故,知此城中堪受教化,漸次遊行至曠野處,為暴惡藥叉說微妙法令生淨信,為受三歸及五學處,乃至藥叉說頌請曰:
「云何丈夫最勝財? 云何修行能利樂?
云何味中為第一? 云何命中為最勝?」
世尊告曰:
「信為丈夫最勝財, 善法常修能利樂,
諸味之中實語最, 於諸命中慧為勝。」
藥叉請曰:
「云何足珍財? 云何有名稱?
云何人所敬? 云何善友增?」
世尊告曰:
「好施足珍財, 持戒有名稱,
實語人所敬, 無慳善友增。」
藥叉請曰:
「世間由幾生? 由幾得名稱?
由幾能成立? 由幾能衰損?」
世尊告曰:
「世間由六生, 由六得名稱,
由六能成立, 由六能衰損。」
藥叉請曰:
「云何離愚癡, 晝夜無羈絆,
能於緣不住, 不怖於深坑?」
世尊告曰:
「定慧離愚癡, 捨著無羈絆,
於境緣不住, 持戒越深坑。」
藥叉請曰:
「誰能渡瀑流? 誰能越大海?
誰能離諸苦? 誰得心清淨?」
世尊告曰:
「信能渡瀑流, 謹慎越大海;
精勤離諸苦, 有慧心清淨。
汝今咸可問, 沙門婆羅門,
離實語佈施, 更有勝法不?」
藥叉答曰:
「我今何假問, 沙門婆羅門?
世尊大智海, 能說真妙法。
我從今日後, 游履於人間,
常禮佛世尊, 敬重於正法。
世尊大慈愍, 降臨我住處;
我今決定知, 當盡生死際。」
爾時藥叉持此童子奉上世尊,世尊受已授與父母,即說頌曰:
「蜜跡手授我, 我手授父母;
由手相傳故, 應名曠野手。」
孩兒因此名曠野手,年漸長大。時曠野城未有君主,眾人共議,此曠野手童子有大福德,親蒙世尊之所護念:「我等宜可策以為王。」爾時世羅苾芻尼,從勝音城將除患大臣女名曰紺容付,與妙音長者令其養育,年既長成儀容端正,眾所愛敬國內無雙。時摩揭陀國影勝大王、憍薩羅國勝光大王、憍閃毘國明勝大王,及廣嚴城栗姑毘等,並餘貴族咸齎信物各遣使人,來就妙音求紺容女。長者愁惱作如是念:「來求女者多是國王,我若不與皆生怨恨容害於我。」報紺容曰:「今隨汝情,堪為偶對,可自選取。」時諸王使並餘貴族不期而會,於妙音長者花園中住。時彼長者即以種種上妙衣服無價珠瓔,莊飾紺容令乘大象,手執花鬘往眾人處:「汝所愛樂堪為夫者,當以此花擲彼身上。」紺容即便詣眾人所問言:「曠野手王住在何處?」眾人指示,女即以花望彼而擲,作如是語:「佛於藥叉手中所受童子,當為我夫。」諸人聞已咸皆四散。妙音長者知女意至,即為嚴整上妙象馬僕使車乘,種種衣服飾以珠瓔,禮送紺容往曠野處,夜闇門閉無由得入,權居門下假寐通宵。
爾時世尊觀見曠野手堪應受化,乃至廣說,若曠野手與紺容相會者,染愛纏縛於生死中未能出離,無階聖果。爾時世尊知是事已,即從王捨往曠野城,至彼城隅日光遂沒,即於其夜臥牛跡搶地。時曠野手聞佛世尊來至城外臥牛跡搶中,天既曉已,時曠野手欲禮世尊出城門下,見紺容女車馬僕從。問:「是誰女宿此城門?」時紺容女具以來意答曠野手,王聞是事令往宮中。時王詣佛所稽首白言:「世尊!不審大師宿在荒田得安隱不?」世尊告曰:「曠野手!於此世間得安隱眠者我為第一。」爾時世尊說伽他曰:
「能除於罪惡, 不被欲所繫;
離染歸圓寂, 彼得安隱眠。
能除熱惱病, 一切希望斷;
其心常寂靜, 彼得安隱眠。」
爾時世尊,為曠野手種種說法示教利喜,即於座上證不還果,廣說如《阿笈摩經》。禮佛足已從座而去,既還宮已語紺容曰:「我捨諸欲更不耽樂,汝雖來至,隨意去住無人遮止。」紺容曰:「我樂住此,願與佛子為給侍人。」時曠野手為佛及僧,於此城外造僧住處,四事供養無所闕少,廣說乃至曠野手王遇疾而死,生無熱天,既起三心,來詣佛所禮足而坐。世尊告曰:「汝曠野手因何業故生無熱天?」即以伽他答世尊曰:
「我由見世尊, 及得聞正法,
供養於僧眾, 曾無厭足心。
受行勝人法, 遠離於貪愛,
於三事常修, 故我生無熱。」
時曠野手天子,頂禮佛足忽然不現。時諸苾芻夜見光耀咸皆有疑,曉請世尊曰:「彼曠野手,曾作何業才見紺容,從斯已後得不還果?」佛告諸苾芻:「汝等應聽!乃往古昔有大臣子,兄弟二人住居林野,大名手足網鞔、小名無網鞔。大者修得五通,小者就師受學。其師有女名曰妙容,顏貌端嚴。年漸長大情希出適,至學生所作如是語:『父母令我與汝為妻。』彼聞不許,其女遂瞋。學生恐怖即便逃走,女尋趁及邀遣為夫。學生固守不隨所願,女便執刀欲斬其首。爾時學生知不免難,即便合掌作如是說:『南謨大仙,網鞔手足。』才歸命已仙人應至,即便攜去共至山林,於牛跡搶處令其出家,教修勝法證得五通。汝等苾芻!往時大兄五通仙者即我身是,彼小弟者即曠野手是,彼妙容者即紺容是。我於往昔見將被害攜至山林,令得五通離女怨對。我於今日還令免彼紺容所逼,於生死海得永出離。是故汝等於有漏中速求捨離。」
爾時諸苾芻復有疑心,請世尊曰:「何因緣故此曠野手才初生已,將與藥叉用充飲食,世尊至彼令免厄難?」佛告諸苾芻:「汝等善聽!當為汝說。乃往過去於一城中王好食肉,時有一人欲求於王以雞奉獻,王得雞已將付廚人令充羹臛。彼獻雞者素有悲心,便作是念:『我今不應進奉活雞令彼屠割。』即持倍價就廚人所求贖而放,遂便生念:『此雞無辜,緣我進獻幾將被殺,此之惡業願勿受報。我復贖放所有福業,令我來世遭厄難時,得勝大師來相救濟。』汝等知不?往時獻雞者即曠野手是,由昔願力今免厄難,如是應知。」
爾時曠野手身亡之後,紺容還向憍閃毘妙音長者家。時憍閃毘主鄔陀延王,聞紺容女未被男觸還來本家,便問大臣妙音共為禮娶,置妙花樓侍女千人令無闕乏,每於日日與金錢一千。其侍人內有女曲嵴,因以為名。時曲嵴女於日日中,常以千錢買香供給,於香店處共賣香男子密媾私情,將五百錢以充食直,餘有五百買香而歸。後於異時共賣香男子同心設供,請佛及僧,廣說乃至食已聽法。既聞法已,即於座上俱獲初果。既見諦理即便實用千錢買香持還宮內。紺容夫人見彼塗香多於餘日,便問其故。彼曲嵴女皆以前事具實白知,是時紺容見其希有,告侍女曰:「我身有難無容輒出,汝可日日往世尊所,聽妙法已來為我說。」彼即往聽還至宮中,紺容夫人自居勝座令彼說法。曲嵴告曰:「聽法之儀不應如此。」夫人知已為敷勝座,自居卑下請其說法,既聞妙法證不還果。
時有外道婆羅門是磨沙國人名曰無憂,婦名舍利。後生一女,色貌端嚴人所愛樂,因名無比。年漸長大自作是念:「若人與我容儀相似者,當與為妻。」爾時世尊到憍閃毘次行乞還本處,飯食訖住閑林中。時無憂外道來至佛所,觀佛容儀無能比者遂作是念:「今此丈夫儀容殊特,得與我女為婚對者,豈不樂哉。」外道還家告其妻曰:「我女得夫儀容相似,可具瓔珞共為婚娶。」婦便問曰:「彼是何人?」答曰:「是沙門喬答摩。」婦聞語已說伽他曰:
「我曾於國中, 見大仙乞食,
行於不平地, 隨彼足高低,
如斯之大人, 豈念於妻子?」
時無憂婆羅門聞斯語已瞋而告曰:
「舍利非善徵, 吉祥言惡相;
縱彼心精進, 有大威神力;
若見無比女, 便生愛樂心。」
作是語已,便以妙衣諸瓔珞具莊嚴其女,父母隨從送向佛所,便於路中見佛足跡千輻輪相,無憂見已報其婦曰:「此是女夫行處。」舍利觀見佛跡端嚴,以頌報曰:
「染欲之人跡不正, 急性多瞋踏地堅;
愚癡者跡不分明, 此是離欲人行處。
「我觀是相,定非無比對偶之人。」無憂重說初頌報曰:
「舍利非善徵, 吉祥言惡相;
縱彼千輻具, 有大威神力;
若見無比女, 便生愛樂心。」
次復前行,見佛世尊臥草褥處,報其婦曰:「此是女夫所臥草褥。」舍利觀見草褥不亂,報曰:
「染欲人臥多穿穴, 瞋者臥處草敷堅;
愚癡人臥草縱橫, 此是離欲人眠處。
「我觀是相,定非女夫之所眠處,宜當旋踵共還故居。」無憂重忿報曰:
「舍利非善徵, 吉祥言惡相;
縱彼草不亂, 有大威神力;
若見無比女, 便生愛樂心。」
作是語已便共相將往至佛所,無憂即便說伽他曰:
「仁當觀此女, 美貌具莊嚴;
須妻我見授, 顏容妙相似;
猶如十五夜, 星月共相輝。」
世尊聞已便作是念:「若我與此無比女人作慈愍言者,此女必當別我去時,情生顧戀因此命終。我今宜應現瞋忿相共其父語。」作是念已即向無憂說伽他曰:
「魔王奉三女, 端正世無雙,
瓔珞盛莊嚴, 我不生欲意。
況此卑賤身, 不淨遍充滿,
令我足指近, 亦無如是事。」
時無比女聞是語已心生忿惱,觀父低頭,於時無憂瞻仰尊顏而說頌曰:
「我女容華盛, 端嚴無與比;
仁今何所為, 無心相愛念?」
世尊報曰:
「世間愚癡人, 於境生愛著;
若觀斯美女, 遂使心迷倒。
我是第七佛, 獲得無上果;
如蓮出水中, 不被欲塵污。」
爾時無憂婆羅門及無比女,聞是語已捨佛而去。時有外道出家老苾芻,去佛不遠見無比女,便生染愛請世尊曰:
「佛眼遍明朗, 受斯無比女;
與我為妻室, 隨情當受用。」
佛聞此說默而不答。
時老苾芻染心逼故,復白佛言:
「此是佛衣缽, 錫杖及君持,
並戒並相還, 我今隨女去。」
彼老苾芻即棄衣缽並捨學處,至無憂父所報言:「與我無比以充妻室。」其父罵之嫌不與語,所願不遂便歐熱血因此命終。時諸苾芻咸皆有疑,請世尊曰:「以何因緣將無比女奉上世尊,不為納受?」佛告諸苾芻:「非無因緣!汝等當聽。乃往古昔有鍛師家,唯生一女,年雖長大恃自工巧不嫁與人。然此鍛師能以鐵針一枚,置於水上而不沉沒。時有婆羅門童子妙閑斯技,於一針穴投以七針,浮之水上亦不沉沒。時此童子欲伏鍛師,詣其門下唱言:『我有針賣,須者當取。』女便出門笑而報曰:
「『汝是愚癡人, 或可無心識,
今來鍛師捨, 而雲我賣針。』
「童子亦笑答曰:
「『賢首我非癡, 不是無心識,
欲定彼憍慢, 詣此雲賣針。
汝父若知我, 有斯勝技術,
必以汝相娉, 並家所有財。』
「於時鍛師聞是語已問童子曰:『汝之技術為實?為虛?』即自浮一針。彼便浮七。於彼童子便生愛樂,遂許其女娉與為妻。童子告曰:『我是婆羅門族姓高勝,豈鍛師種為伉儷耶?』捨之而去。汝等苾芻!往時婆羅門者即我身是,鍛師者即無憂是,女者即無比是。汝等苾芻!我於往時具足煩惱,尚棄其女,況今離欲為無上師而生貪染?如是應知。」
時諸苾芻復白佛言:「世尊!以何因緣老叟苾芻由無比女遂致命終?」佛告諸苾芻:「汝等善聽!此老苾芻,非但今日由無比故自取命終,乃往昔時亦相因故而致命終。於過去時有城,名師子劫。王名師子頂,為大法王。時世豐樂人民熾盛,無諸怨爭干戈征罰、諂偽惡人共相侵害,亦無災橫及諸病苦,稻蔗牛羊在處充足,等觀兆庶猶如一子。時此城中有一商主名曰師子,大富多財受用豐足,所有珍貨及諸貲產,僮僕佣人無所闕乏,庫藏盈溢如毘沙門王,於同類族娶女為妻。雖久共居竟無男女,為求子故祈禱神祇,遍諸天廟山林河沼,及同生天希望後嗣。汝等苾芻!世人皆云由乞求故便獲子者,此誠虛妄。斯若是實,人皆千子如轉輪王。然由三事方有子息:一者父母交會,二者其母身淨應合有娠,三者中有現前。商主與子業緣運會,時有一天從勝妙天下,應受貴位託蘊婦胎。若聰慧女人有五別智:一、知男子有染心無染心,二、知時節,三、知從彼人得,四、知是男,五、知是女。若是男者居在右脇,若是女者居在左脇。時彼人婦稟識聰慧,知胎居右喜告夫曰:『商主知不?我所懷孕必是光顯宗族,現居右脇。是男不疑。』商主聞已即大慶喜作如是語:『我從久來常思繼嗣,願得善子紹我家業不墜宗門,我既長養終懷返報,廣為惠施福利親族。我沒世後稱憶我名而為咒願,願我所有尊祖父母,受生之處以福莊嚴。』即置其妻於妙樓觀縱意而住,隨時涼燠供給所須,常令女醫為調飲食,冷熱合度六味無差,所不宜者皆不令食。奇妙瓔珞以為嚴飾,譬如天女游歡喜園,乃至未誕以來居止床座足不履地、目不觀惡色、耳不聽惡聲。時經九月便誕一男,顏貌端正見者歡喜,身色如金頂圓若蓋,垂手過膝目若青蓮,額廣眉長鼻高修直。眾相圓滿人所稱嘆,經三七日已集諸親族,商主以兒告諸親曰:『此兒今者當作何字?』眾共議曰:『此是商主師子之兒,可名師子胤。』其父以兒授八乳母:二供乳哺、二作褓持、二為洗沐、二共歡戲。此子既為八母供承無所乏少,常以乳酪、生酥、熟酥、醍醐,及餘上妙甘美飲食而用資養,速能長大如蓮出池。漸至童年學諸技藝、算數、書印,取與出納皆盡其妙,辯說開解智識聰明,於八種術善能瞻相,所謂男女、象馬、寶衣、木宅。其父爾時於春夏冬,為造三殿並三苑園,置三婇女,謂上、中、下,昇妙樓觀奏諸伎樂而娛樂之。
「商主師子,於日日中自知家務,日旰忘食。其子見父躬自勤勞,白言:『日晚何不時食?』父便告曰:『豈常受樂辦家業耶?』子聞此語作如是念:『我父年尊自知家務,寧得閑縱貪為逸樂,宜自經求以濟生業。』即白父言:『口腹之重須自馳求,坐食父財是事不可。我今欲往入大海中求覓珍寶。』父告子曰:『汝今不應辛苦自作馳求,今我庫藏中多有財物,金銀寶貨隨汝受用。假使日日費用米麥亦不能盡,乃至我存任情取用,我過世後隨意經求。』子頻啟父:『我欲汎舶暫至寶洲。』父見慇勤從其所願,告言:『隨汝意去,可於苦事當忍受之。』其父即便擊鼓宣令,普告城邑遠近商客:『諸君當知!欲求珍寶者可與商主師子胤同入大海,所在經過不輸稅直,海中貨物併當備辦。』時有五百商人,聞是告已集商主處共結行期。既知期已各辭父母告別親知,選擇吉辰將諸貨物,人擔馬負隨商主去,展轉城邑行至海濱。商主遂以五百金錢僱船入海,並覓五人:一、能遠望,二、能鼓棹,三能修船,四、能潛泳,五、能執柁。於時柁師將欲舉帆普告商人曰:『大海之中厄難非一、或勐風卒起漂泊山隅、或鯨鱗鋸牙穿舶沉沒。君等不應於急難時無所憑據,宜將浮物各自防身。』時諸商人聞斯告已共相謂曰:『大海安危難可預識,我等宜應隨柁師語。』各求浮物以自防身,或將版木或持皮囊,或浮瓠等俱至舶所。
「既入大海,遇摩竭大魚碎破船舶。時諸人眾各憑浮物出沒隨波,宿業緣運餘命未盡,遇值北風漂泊南岸至赤銅洲,彼有眾多鳴鶴羅剎女在此居住。時羅剎女隨樂變形,若見破落商人能作美言詐為誘誑,於其城上竪二幢幡:一名慶喜,一名恐畏。此幡若動表吉凶相,商人既至慶喜幡動。諸女議曰:『今吉幡動可往海濱,定有贍部洲人漂落至此。』即便化作美女容儀,俱行海際彷徉四顧,見有諸人憑託浮物而至於岸。諸女各各化為瓔珞莊嚴其身,持上供具告諸人曰:『善來賢首!漂泊洪波極受辛苦,宜應就我居宅共解疲勞。』時此城內先有漂泊商人,皆收置鐵城漸取充食,即便共諸商人相隨詣宅。諸女告曰:『堂宇衣服諸有所須隨意受用,又我無夫,今依汝活,願為儔匹情無間然,多諸苑園皆可愛樂。』又指庫藏:『此是贍部洲中所須寶物,金銀、琉璃、真珠、末尼、車渠、碼碯、珂貝、璧玉、赤珠、右旋,如斯等物亦隨意取用,與我歡居勿生疑慮,然此城南不宜輒往。』」
爾時世尊告諸苾芻曰:「我不見有一事迷醉世間可愛可樂貪染繫縛過女色者,當知女人是能沉溺一切男子。若諸男子見女人時,即便迷悶荒淫失志,於所作事皆忘次緒,勝妙善品不復存心。是故苾芻!求解脫者,當勤修習離欲之行,於諸染境作不淨觀,如是應學。
「時彼商人便與羅剎女歡娛讌樂積有歲時,皆生一子復生一女。時商主師子胤作如是念:『何意諸女於城南路不許人行?我宜候妻中宵睡熟,抽身徐起拔劍南行觀其所以。』即如所念夜起南行,聞有眾人悲啼號叫,而云:『苦哉贍部洲!痛哉父母兄弟!』是時商主聞其聲已,便大驚怖身毛皆竪。次更前行見大鐵城,高聳牢固周迴求覓竟無門戶,亦不見有人畜蹤跡,於此城北有尸利沙樹高出城隅。商主登上見城中人,遙問之曰:『汝何人哉?號哭於此念贍部洲父母兄弟。』彼皆告言:『我是贍部洲人入海取寶,當昇舶之日恐遭海難,各持版木及以浮囊為護自身,望免其厄。既入大海被摩竭魚觸破我船,控告無路各持囊版隨風漂泊,業命未盡吹至南岸。時有眾女儀貌殊絕,齎持供養來至我所作如是言:「善來賢首!我無歸趣以汝為夫,所有舍宅衣服飲食,七寶珍奇皆隨意用,廣說如前,乃至勿生疑慮。」仍告我等:「於此城南無宜輒往,同居歡讌。」積有歲時,各於己妻皆生一子復生一女。時彼諸女人見吉幡動,知有贍部洲人舶破而至,即捉我輩隨次食之,餘未食者置鐵城內。當食之時現羅剎像,儀容可畏長爪鋸牙爴裂人體,餐噉血肉發爪筋骨無有孑遺,乃至渧血墮地以指挑取並土吞之。我次未至處鐵城內每日食一,彼諸女者非是人類,皆是羅剎。君等宜應善自防衛,不久亦當還遭此禍。』是時商主聞斯語已便大驚怖,告彼人曰:『頗有方便仁及我曹免斯苦厄,平安吉達還贍部洲不?』彼便告曰:『我無方便可得還至贍部洲中重見鄉國。何以故?我知業重求脫無緣,我等共念穿鐵城下令作孔穴,欲求逃難冀免縶縛,其城即便更寬數倍。復欲踰越而出城遂增高,故知我等無緣得脫,以待命終。君等可有方便得還鄉國。』商主問曰:『其事云何?』彼便告曰:『我比曾聞,於十五日褒灑陀時,於虛空中有諸天人作如是語:「贍部洲人!汝無智慧故守愚癡,於十五日褒灑陀時,不解北行尋求出路。每十五日有天馬王名婆羅訶,從海而出遊在岸邊,食自然香稻無病充溢有大力勢,舉首四顧如是三告:『誰有欲向彼岸還贍部洲?』」君等宜應於十五日褒灑陀時,於城北邊大海之際至天馬所,待馬語時即便告言:「我等欲歸彼岸還贍部洲,願見提攜安隱而去。」馬所陳語君當奉行。有此方便可還本國。』時師子胤商主聞彼說已,深心奉持讚歎希有,即便下樹尋路歸還依舊而臥。
「至天曉已詣彼五百商人之所,而告之曰:『君等宜可俱集某園,須有籌議,所有妻子並勿隨身。』時諸商人聞商主語,於一園中並皆俱集,商主即便具以上事普告眾人,復更告曰:『此等諸女皆是羅剎,君等宜應謹自防護。』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卷第四十七
上篇: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