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譯雜阿含經卷第一
失譯人名今附秦錄
初誦第一
(一)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彌絺羅國菴婆羅園。爾時,尊者善生初始出家,剃除鬚髮,來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坐。佛告諸比丘:「此族姓子善生,有二種端嚴:一容貌璝偉,天姿挺特。二能剃除鬚髮,身服法衣,深信家法會歸無常,出家學道,盡諸煩惱,具足無漏心得解脫,慧得解脫,身證無為,生死永盡,梵行已立,不受後有。」
佛說是已,即說偈言:
「比丘常寂定, 除欲離生死,
住最後邊身, 能破於魔軍,
修心斷諸結, 端正無等倫。」
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二)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與無央數大眾圍遶說法。當於爾時,有一比丘,容色憔悴,無有威德,來詣佛所,頂禮佛足,叉手合掌,向諸比丘,在一面坐。時,諸比丘皆作是念:「今此比丘,何故如是顏容毀悴,無有威德?」世尊爾時知諸比丘心之所念,即告之言:「汝諸比丘,見彼比丘禮我已不?」時,諸比丘白佛言:「世尊!唯然已見。」佛復告言:「汝等今者勿於彼所生下劣想。何以故?彼比丘者,所作已辦,獲阿羅漢,捨於重擔,盡諸有結,得正解脫。而今汝等,不應於彼生輕賤想。汝等若當知見如我,然後乃可籌量於彼。若妄稱量,則為自損。」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孔雀雖以色嚴身, 不如鴻鵠能高飛,
外形雖有美儀容, 未若斷漏功德尊。
今此比丘猶良馬, 能善調伏其心行,
斷欲滅結離生死, 受後邊身壞魔軍。」
佛說是已,諸比丘等,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三)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林。爾時,提婆達多獲得四禪,而作是念:「此摩竭提國誰為最勝?」覆自思惟:「今日太子阿闍世者,當紹王位,我今若得調伏彼者,則能控御一國人民。」時,提婆達多作是念已,即往詣阿闍世所,化作象寶,從門而入,非門而出。又化作馬寶,亦復如是。又復化作沙門,從門而入,飛虛而出。又化作小兒,眾寶瓔珞,莊嚴其身,在阿闍世膝上。時,阿闍世抱取嗚唼,唾其口中。提婆達多貪利養故,即嚥其唾。提婆達多變小兒形,還伏本身。時,阿闍世見是事已,即生邪見,謂提婆達多神通變化,踰於世尊。時,阿闍世於提婆達多所,深生敬信,日送五百車食而以與之。提婆達多與其徒眾五百人,俱共受其供。
時,有眾多比丘,著衣持鉢入城乞食。飲食已訖,往詣佛所,白佛言:「世尊!向以時到,入城乞食,見提婆達多招集遠近,大獲供養。」佛告諸比丘:「汝等不應於提婆達所,生願羨心。所以者何?此提婆達必為利養之所傷害。譬如芭蕉生實則死,蘆竹駏驉,騾懷妊等,亦復如是。提婆達多得於利養,如彼無異。提婆達多愚癡無智,不識義理,長夜受苦。是故汝等,若見於彼提婆達多為於利養之所危害,宜應捨棄貪求之事,審諦觀察,當作是解,莫貪利養。」即說偈言:
「芭蕉生實死, 蘆竹葦亦然,
貪利者如是, 必能自傷損。
而此利養者, 當為衰損減,
孾愚為利養, 能害於淨善。
譬如多羅樹, 斬則更不生。」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四)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眾多比丘,食時已到,著衣持鉢入城乞食。時,諸比丘聞釋子象首比丘在於城內遇病命終,食訖迴還,往至佛所,禮佛足已,在一面坐。白佛言:「世尊!我等比丘,晨朝著衣持鉢,入城乞食,聞象首比丘其命已終,唯願世尊為我解說象首比丘為生何處?受何果報?」佛告諸比丘:「夫能增長三非法者,身壞命終,必墮地獄。云何名為三種非法?所謂增長慳貪、愚癡、瞋恚。今此比丘犯三非法,比丘當知,墮於地獄。」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生不善心, 成就貪瞋癡,
此身自作惡, 還復害於己,
如芭蕉生實, 自害於其身。
若無貪瞋癡, 是名為智慧,
不害於己身, 是名勝丈夫。
是以應除斷, 貪瞋癡大患。」
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五)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長老難陀著鮮淨衣,執持好鉢,意氣憍慢,陵蔑餘人,自貢高言:「我是佛弟姨母之子。」爾時眾多比丘往至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坐。白佛言:「世尊!難陀比丘著鮮潔衣,手持淨鉢,稱是佛弟,云是姨子,內自憍慢,陵蔑餘人。」佛聞語已,遣一比丘往召難陀。時,一比丘受佛勅已,往至其所,語難陀言:「世尊喚汝。」難陀聞已,即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
佛告難陀:「汝實著鮮潔衣,手持好鉢,稱是佛弟姨母之子,憍慢於人,有是事不?」難陀答言:「實爾,世尊。」
佛告難陀:「汝今不應作如是事,汝今應當樂阿練若,處塚間樹下,納衣乞食。若是我弟姨母所生,應當修行如是等事。」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我當云何見? 難陀樂苦行,
如彼阿練若, 塚間坐乞食,
山林閑靜處, 捨欲而入定。」
佛說是偈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六)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難陀往至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坐。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善說法中,難陀比丘最為第一。容儀端正,豪姓之子,難陀比丘最為第一。能捨盛欲,難陀比丘最為第一。收攝諸根,飲食知量,於初後夜精勤修道,修念覺意,常現在前,難陀比丘最為第一。云何名難陀比丘能攝諸根?不着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難陀能攝諸根。云何名難陀比丘飲食知量?食以止飢,不為色力,為修梵行,裁自取足,如似脂車。又如治癰,不為色力,肥鮮端正,是名難陀飲食知量。云何名難陀比丘於初後夜精勤修道?晝則經行,夜則坐禪,除陰蓋心。於其初夜,洗足已訖,正身端坐,繫念在前,入於禪定,訖於初夜。又於中夜,右脇著地,足足相累,繫心在明,修念覺意。於後夜初,正身端坐,繫念在前。而此難陀於初後夜專心行道,等無有異。族姓子,難陀得最上念覺,難陀比丘撿心不散,正觀東方,南西北方,亦復如是。撿心觀察,不令錯亂。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悉知緣起,知此諸受起滅久近。亦知諸想起滅因緣,亦知諸覺當住起滅因緣。令諸比丘當作是學,守攝諸根,飲食知量,初中後夜,精勤修習,修最上念覺,當如難陀。」
佛告諸比丘:「我今教汝學難陀比丘所修之行,設有比丘所修之行,猶如難陀,我今亦當教汝等學。」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能善攝諸根者, 亦能繫念節飲食,
是則名為有智人。 善知心起之體相,
難陀如是我所歎, 汝等應當如是學。」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七)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比丘名曰窒師,是佛姑子。恃佛故,恆懷憍慢,不敬長老有德比丘,無有慚愧,每常多言。若諸比丘少有所說,便生瞋恚。時,諸比丘見其如是,往詣佛所,合掌禮足,在一面坐。白佛言:「世尊!窒師比丘常生憍慢,自說我是佛姑之子,輕慢諸餘長老比丘,恆多言說。若諸比丘少有所說,便生瞋忿。」
佛告諸比丘:「汝等今者可往喚彼窒師比丘。」諸比丘等受佛教已,往喚窒師。窒師受勅,即詣佛所,禮佛足已,在一面立。
如來爾時告窒師言:「汝見諸長宿比丘無恭敬心,無慚無愧,自多言說。若諸比丘少有所說,便生瞋忿。為實爾不?」窒師白言:「實爾,世尊。」
佛告窒師:「汝今若是我姑之子,應於宿德長老諸比丘深生恭敬,有慚有愧,應自少語。聞他所說,宜應忍受。」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恆應修善莫生瞋, 若生瞋恚名不善。
窒師汝今於我所, 宜應斷瞋及憍慢,
習行諸善修梵行, 若如是者我慶悅。」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八)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毘舍佉沙門般闍羅子於講堂上,集諸比丘而為說法,言辭圓滿,所說無滯,能令大眾聞者悅豫,聽之無厭,即得悟解。時,諸比丘聞其所說,踴躍歡喜,至心聽受,供養恭敬,撿心專意,聽其說法,不為利養及與名稱,應義才辯,無有窮盡,能令聞者憶持不忘,時,會大眾皆如是聽。有諸比丘往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白佛言:「世尊!毘舍佉比丘般闍羅子在講堂上為眾說法,不為利養、名稱、讚嘆,應義辯才,無有窮盡,能令聞者憶持不忘。」
佛告諸比丘:「汝可往喚彼毘舍佉般闍羅子。」時,諸比丘受教,往喚毘舍佉。既受勅已,來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佛問毘舍佉言:「汝實集諸比丘為其說法,乃至令諸比丘至心聽受。有是事不?」答言:「實爾。」
佛讚之言:「善哉!善哉!毘舍佉!汝集諸比丘在講堂上為其說法,又復不為利養名稱,言辭圓滿,聞者歡喜,至心信受。汝自今已後,常應如是說法饒益。汝諸比丘,若多若少,應行二事:一者、應說法要。二者、若無所說,應當默然,不得論說諸餘俗事。汝等今者,莫輕默然。而默然者,有大利益。」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諸大眾中, 愚智共聚集,
若未有所說, 人則不別知;
若有所顯說, 然後乃別知。
是故汝今者, 常應說法要,
熾然於法炬, 竪立仙聖幢。
諸阿羅漢等, 咸妙法為幢;
諸仙勝人等, 以善語為幢。」
佛說是已,諸比丘等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九)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當於爾時,有眾多比丘集講堂中,各作衣服。時,有一年少比丘,出家未久,新受具戒,在僧中坐,不作僧衣。時,諸比丘作衣已訖,往至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坐。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我等比丘在講堂中裁作衣服,此年少比丘在僧中坐,不為眾僧造作衣服。」
佛告年少比丘言:「汝實不佐眾僧而作衣耶?」比丘白佛言:「世尊!我隨力所能,亦為僧作。」
爾時,世尊知彼比丘心之所念,告諸比丘:「汝等勿嫌年少比丘無所作也,彼比丘者,所作已辦,得阿羅漢,諸漏已盡,捨於重擔,獲於正智,心得解脫。」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我涅槃法, 終不為彼, 懈怠無智,
之所獲得。 猶如良馬, 上大丈夫,
斷除愛結, 盡諸煩惱。 除祛四取,
獲於寂滅, 能壞魔軍, 住最後身。」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一比丘名曰長老,獨止一房,讚嘆獨住。時,諸比丘往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坐。白佛言:「世尊!此長老比丘讚嘆獨住、獨行、獨坐。」
佛告比丘:「汝可喚彼長老比丘。」時,一比丘往至其所,語長老言:「世尊喚汝。」長老比丘受教勅已,來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
佛告長老:「汝實獨住,讚嘆獨坐行法耶?」長老白佛言:「實爾,世尊。」佛復告言:「汝今云何樂於獨住,讚嘆獨住?」長老白佛言:「世尊!我實獨入聚落,獨出獨坐。」佛復告言:「更有獨住,勝汝獨住。何等是耶?欲本乾竭,來欲不起,現欲不生,是名婆羅門。無我、我所,斷於疑結,遠離諸入,滅於煩惱。」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一切世間, 我悉知之。 捨棄一切,
盡諸愛結。 如此勝法, 名為獨住。」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一)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長老僧鉗從驕薩羅國遊行至舍衛國,到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本二知僧鉗來至舍衛國,著衣服瓔珞,種種莊嚴,攜將其子至僧鉗房。時,尊者僧鉗露地經行。到尊者所而語之言:「我子稚小,不能自活,故來相見尊者。」雖與相見,不共其語。第二第三,亦作是說。尊者僧鉗雖復相對,了不顧視,亦不與語。本二即言:「我來見爾,不共我語,此是爾子,爾自養活。」著經行道頭,棄之而去,遠住遙看。爾時,尊者亦復不共子語。本二復自思念:「今此沙門善得解脫,能斷愛結。彼仙所斷,盡以獲得。」不滿所願,還來取兒,負還向家。
爾時,世尊以淨天耳過於人耳,具聞僧鉗、本二所說。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見來亦不喜, 見去亦不憂,
捨除愛慾者, 最上婆羅門。
來時既不喜, 去時亦不憂,
離垢清淨行, 名智婆羅門。」
說是偈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善生及惡色 提婆並象首
二難陀、窒師 般闍羅、少年
長老並僧鉗
(一二)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仙人山中。時,尊者阿難處於閑靜,默自思惟:「世尊昔來說三種香,所謂根、莖、華香,一切諸香,不出此三。然三種香,順風則聞,逆風不聞。」尊者阿難思惟是已,即從坐起,往至佛所,禮佛足畢,在一面立。白佛言:「世尊!我於向者,獨處閑靜,默自思惟:『世尊所說根、莖、華等三種之香,眾香中上。然其香氣,順風則聞,逆則不聞。』世尊!頗復有香,逆風順風皆能聞不?」
佛告阿難:「如是如是。世有好香,順逆皆聞。何者是耶?若聚落城邑,若男若女,修治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若諸天及得天眼者,盡皆稱嘆。彼城邑聚落,若男若女持五戒者,如是戒香,順逆皆聞。」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栴檀沉水, 根莖及花葉,
此香順風聞, 逆風無聞者。
持戒香丈夫, 芳馨遍世界,
名聞滿十方, 逆順悉聞之。
栴檀及沉水, 優鉢羅拔師,
如此香微劣, 不如持戒香。
如是種種香, 所聞處不遠,
戒香聞十方, 殊勝諸天香。
如此清淨戒, 不放逸為本,
安住無漏法, 正智得解脫。
眾魔雖欲求, 莫知其方所,
是名安隱道。 此道最清淨,
永離於諸向, 捨棄於眾趣。」
說是偈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三)
如是我聞:
一時,佛游摩竭提國,與千比丘俱。先是婆羅門耆舊有德,獲阿羅漢,諸漏已盡,盡諸有結,所作已辦,捨於重擔,逮得己利。如來往至善住天寺祠祀林中,頻婆娑羅王聞佛到彼祠祀林間,時,頻婆娑羅王即將騎隊,有萬八千輦輿,車乘萬有二千,婆羅門居士數千億萬,前後圍遶,往詣佛所。至佛所已,捨象馬車,釋其容飾,往至佛所,長跪合掌,白佛言:「世尊!我是摩竭提王頻婆娑羅。」三自稱說。佛言:「如是,如是,摩竭提王頻婆娑羅。」時,頻婆娑羅禮佛足已,在一面坐。摩竭提國諸婆羅門,及以長者,禮佛足已,各前就坐。時,此坐中,或有舉手,或默然坐。
爾時,優樓頻螺迦葉坐於佛所,摩竭提人咸生疑惑,而作是念:「為佛是師,為優樓迦葉是師耶?」爾時,世尊知摩竭提人深心所念,即以偈問迦葉曰:
「汝於優樓所, 久修事火法,
今以何因緣, 卒得離斯業?」
優樓頻螺迦葉以偈答曰:
「我先事火時, 貪嗜於美味,
及以五欲色, 此皆是垢穢,
以是故棄捨, 事火祠火法。」
爾時,世尊復說偈言:
「我知汝不樂, 五欲及色味,
汝今所信樂, 當為人天說。」
尊者優樓頻螺迦葉復說偈言:
「我先甚愚癡, 不識至真法,
祠祀火苦行, 謂為解脫因。
譬如生盲者, 不見解脫道,
今遇大人龍, 示我正見法。
今日始覩見, 無為正真跡,
利益於一切, 調御令解脫。
佛出現於世, 開示於真諦,
令諸含生類, 咸得覩慧光。」
爾時,世尊復說偈言:
「汝今為善來, 所求事已得,
汝有善思力, 能別最勝法。
汝今應觀察, 大眾之深心,
為其現神變, 使彼生敬信。」
尊者優樓頻螺迦葉即時入定,起諸神通,身昇虛空,坐臥經行,即於東方,行住坐臥,現四威儀。身上出水,身下出火。身下出水,身上出火。入火光三昧,出種種色光,於其東方,現其神變,南西北方,亦復如是。現神足已,在佛前住,頂禮佛足,合掌而言:「大聖世尊是我之師,我於今者是佛之子。」佛言:「如是如是。汝從我學,是我弟子。」佛覆命言:「還就汝坐。」
時,摩竭提頻婆娑羅王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四)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王舍城迦蘭陀竹林。爾時,有陀驃比丘,力士之子。世尊於時勅陀驃比丘料理僧事,陀驃比丘奉命典知。後於一時,有一比丘名彌多求,於眾僧次,應當受請。陀驃爾時即依僧次,遣彌多求比丘應請詣彼。值彼設供,飲食麁澁。如是再三,私自惆悵,生大苦惱,向其姊妹彌多羅比丘尼說:「陀驃所差因緣,每得麁澁,苦惱於我。」即語彌多羅比丘尼言:「姊妹!陀驃比丘三以惡食,苦惱於我。而汝今者,寧不為我設諸方便,報彼怨耶?」彌多羅比丘尼言:「我當云何能得相佐?」彌多求比丘言:「為汝計者,汝往佛所言:陀驃比丘先於我所,作非梵行。」我當證言:「實爾實爾。」彌多羅比丘尼言:「我當云何於淨戒人而作譭謗?」彌多求言:「姊妹,汝若不能為我作此事者,我自今後,更復不能與汝言語。」比丘尼言:「汝意必爾,我當從汝。」彌多求比丘言:「姊妹,我今先去,汝可後來。」
彌多比丘往至佛所,禮佛足已,在一面坐。彌多羅比丘尼復詣佛所,禮佛足已,在一面立。白佛言:「世尊!云何陀驃力士子,乃於我所作非梵行?」彌多求比丘言:「實爾,世尊。」時,陀驃比丘在大眾中。佛告陀驃比丘言:「聞是語不?」爾時,陀驃比丘白佛言:「世尊!佛自知我。」佛告陀驃:「汝今不應作如是語,若作是事,汝當言憶;若不作者,當言不憶。」即白佛言:「世尊!我實不憶有如此事。」時羅睺羅白佛言:「世尊!此陀驃比丘共彌多羅比丘尼作非梵行。」彌多求比丘證言:「我見陀驃比丘於彌多羅比丘尼所作非梵行,陀驃比丘欲何所道?」
佛告羅睺羅:「若彼彌多羅比丘尼誣謗於汝言:『羅睺羅今於我所作非梵行。』彌多求比丘亦復證言:『我實見羅睺羅於彼彌多羅比丘尼所作非梵行。』汝何所道?」羅睺羅白佛言:「世尊!我若被誣,唯言婆伽婆自證知我。」佛告羅睺羅:「汝尚知爾,況彼清淨無有所犯,而當不知作如是語。」
佛告諸比丘:「汝等可為陀驃比丘作憶念羯磨;彌多羅比丘尼以自言故,為作滅擯。」爾時,諸比丘受佛勅已,於彌多求比丘苦切撿挍,語彌多求比丘言:「陀驃比丘共彌多羅比丘尼作非梵行,為何處見?為獨見耶?為共人見?」如是責問,彌多求比丘不能得對,方言誣謗陀驃比丘,先於僧次,差我受請,三得麁食。「我今實以貪瞋癡故,而生此謗。」
爾時,世尊出於靜室,在眾僧前敷座而坐。諸比丘等白佛言:「世尊!已為陀驃比丘作憶念羯磨,復為彌多羅比丘尼作滅擯竟,已為問彌多求,知其虛謗。」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成就一切, 所謂虛妄語,
則為棄後世, 無惡而不造。
寧當以此身, 吞食熱鐵丸,
不以破戒身, 而受淨信施。」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五)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王舍城迦蘭陀竹林。爾時,陀驃比丘往詣佛所,於大眾中,頂禮佛足,白佛言:「世尊!我於今者,欲入涅槃,唯願世尊聽我滅度。」如是三請。佛告陀驃:「汝入涅槃,我不遮汝。」時,陀驃比丘於如來前,作十八種變,踴身虛空。即於東方,現四威儀,青黃赤白,種種色像,或現為水,或現火聚。身上出水,身下出火。身上出火,身下出水。或現大身,滿虛空中,或復現小。履水如地,履地如水。南西北方,亦復如是。作是事已,即於空中,入火光三昧,火炎熾然,如大火聚,即入涅槃,無有遺燼,猶如酥油一時融盡。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譬如熱鐵, 椎打星流。 散已尋滅,
莫知所至。 得正解脫, 亦復如是。
已出煩惱, 諸欲淤泥。 莫能知彼,
所趣方所。」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六)
如是我聞:
一時,佛游化摩竭陀國桃河樹林。見放牧人,稱此林中有鴦掘魔羅賊,或傷害人。佛告牧人言:「彼賊或能不見傷害。」即便前進。復見牧人,亦作是語,佛如前答,至於再三。佛故答言:「彼惡人者,或不見害。」
佛到林中,鴦掘魔羅遙見佛來,左手持鞘,右手拔刀,騰躍而來,彼雖奔走,如來徐步,不能得及。鴦掘魔羅極走力盡,而語佛言:「住!住!沙門。」佛語之言:「我今常住,汝自不住。」鴦掘魔羅即說偈言:
「沙門行不止, 自言我常住。
我今實自住, 今言我不住。
云何爾言住, 道我行不住?」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我於諸眾生, 久捨刀杖害,
汝惱亂眾生, 不捨是惡業,
是故我言住, 汝名為不住。
我於有形類, 捨諸毒惡害,
汝不止惡業, 常作不善業,
是故我言住, 汝名為不住。
我於諸有命, 捨除眾惱害,
汝害有生命, 未除黑闇業,
以是我言住, 汝名為不住。
我樂於己法, 攝心不放逸,
汝不見四部, 一切所不住,
是名我實住, 汝名為不住。」
鴦掘魔羅復說偈言:
「我久處曠野, 未見如此人,
婆伽婆來此, 示我以善法。
我久修惡業, 今日悉捨離,
我今聽汝說, 順法斷諸惡。」
以刀內鞘中, 投棄於深坑,
即便稽首禮, 歸命於世尊,
信心甚勐利, 發意求出家。
佛起大悲心, 饒益諸世間,
尋言汝善來, 便得成沙門。
爾時,鴦掘魔羅族姓子,鬚髮自落,被服法衣,已得出家,處於空靜,心無放逸,專精行道,勤修精進。以能專精,攝心正念,修無上梵行,盡諸苦際,於現法中,自身取證明知,己法自知,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
爾時,尊者無害已成羅漢,得解脫樂。即說偈言:
「我今字無害, 後為大殘害,
我今名有實, 真實是無害。
我今身離害, 口意亦復然,
終不害於他, 是真名無害。
我本血塗身, 故名鴦掘摩,
為大駛流漂, 是故歸依佛。
歸依得具戒, 即逮得三明,
具知佛教法, 遵奉而修行。
世間調御者, 治以刀杖捶,
鐵鉤及鞭轡, 種種諸楚撻。
世尊大調御, 捨離諸惡法,
去離刀杖捶, 真是正調御。
渡水須橋船, 直箭須用火,
匠由斤斧正, 智以慧自調。
若人先造惡, 後止不復作,
是照於世間, 如月雲翳消。
若人先放逸, 後止不放逸,
正念離棘毒, 專心度彼岸。
作惡業已訖, 必應墮惡趣,
蒙佛除我罪, 得免於惡業。
諸人得我說, 皆除怨結心,
當以忍淨眼, 佛說無諍勝。」
(一七)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王舍城迦蘭陀竹林中。爾時,有一比丘,天未明曉,往趣河邊,襞疊衣服,安著一處,入河洗浴,露形出水,於河岸上,晞乾其身。有天放光,照彼河岸,語比丘言:「汝出家未久,盛壯好髮,何不受五欲樂,非時出家?」比丘答言:「我今出家,正是其時,獲於非時。」天語沙門:「云何出家是時,獲於非時。」沙門答言:「佛世尊說五欲是時,佛法是非時。五欲之樂,受味甚少,其患滋多,憂惱所集。我佛法中,現身受證,無諸熱惱。諸有所作,不觀時日。種少微緣,獲大果報。」
天復問言:「佛云何說五欲是時?云何佛法名為非時?」比丘答言:「我既年稚,出家未久,學日又淺,豈曰能宣如來至真廣大深義。婆伽婆今者,在近迦蘭陀竹林,爾可自往,問其疑惑。」天答之言:「今佛侍從大威德天,盈集左右,如我弱劣,不能得見。汝今為我往白世尊,如來慈矜,若垂聽許,我當詣彼,諮啟所疑。」比丘答言:「汝若能往,我當為汝啟白世尊。」天復答言:「我隨汝往詣世尊所。」
爾時比丘往詣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具以天問而白世尊。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名色中生相, 謂為真實有,
當知如斯人, 是名屬死徑。
若識於名色, 本空無有性,
是名尊敬佛, 永離於諸趣。」
佛問天曰:「汝解已未?」天即答言:「未解。世尊!」佛復說偈言:
「勝慢及等慢, 並及不如慢,
有此三慢者, 是可有諍論;
滅除此三慢, 是名不動想。」
佛告天曰:「汝解已未?」天答佛言:「未解。世尊!」佛復說偈言:
「斷愛及名色, 滅除三種慢;
不觸於諸欲, 滅除於瞋恚;
拔除諸毒根, 諸想願欲盡。
若能如是者, 得度生死海。」
天白佛言:「我今已解。」
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八)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王舍城迦蘭陀竹林。爾時,有一比丘,於清晨朝往趣河邊,脫衣洗浴,還出岸上,晞乾其身。有天放光,照於河岸,問比丘言:「比丘!此是巢窟,夜則煙出,晝則火燃。有婆羅門見是事已,破彼巢窟,並掘其地。時有智人語婆羅門言:『以刀掘地。』見有一龜,婆羅門言:『取是龜來。』復語掘地,見一蝮蛇,語令捉取。復語掘地,見一肉段,語令挽取。復語掘地,見一刀捨,婆羅門言:『此是刀捨。』語令掘取。復語掘地,見愣祇芒毒蟲,語令掘取。復語掘地,見有二道,復語掘出。語更掘地,見有石聚,語令出石。復語掘地,見有一龍,婆羅門言:『莫惱於龍。』即跪彼龍。」
天語比丘言:「莫忘我語,可以問佛,佛有所說,至心憶持。所以者何?我不見若天、若魔、若梵,有能分別者,除佛及以聲聞弟子比丘,無能得解如是問者。」
爾時比丘往至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所聞天語,具向佛說:「世尊!云何巢窟夜則煙出,晝則火然?誰是婆羅門?誰是智人?云何是刀?云何是掘?云何為龜?云何蝮蛇?云何肉段?云何刀捨?云何愣祇芒毒蟲?云何二道?云何石聚?云何名龍?」
佛告比丘:「諦聽諦聽,當為汝說。巢窟者,所謂是身。受於父母精氣,四大和合,衣食長養,乃得成身。而此身者,會至散敗,膖脹蟲爛乃至碎壞。夜煙出者,種種覺觀。晝火然者,從身口業,廣有所作。婆羅門者,即是如來。有智人者,即諸聲聞。刀喻智慧。掘地者,喻於精進。龜者,喻於五蓋。蝮蛇者,喻瞋惱害。肉段者,喻慳貪嫉妬。刀捨者,喻五欲。愣祇芒毒蟲,喻如愚癡。二道者,喻於疑。諸石聚者,喻於我慢。龍者,喻於羅漢,盡諸有結。」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巢窟名為身, 覺觀如彼煙,
造作如火然, 婆羅門如佛,
智人是聲聞, 刀即是智慧,
掘地喻精進, 五蓋猶如龜,
瞋恚如蝮蛇, 貪嫉如肉段,
五欲如刀捨, 愚癡如愣祇,
疑者如二道, 我見如石聚,
汝今莫惱龍, 龍是真羅漢。
善答問難者, 唯有佛世尊。」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九)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波羅奈國仙人鹿野苑中。爾時,世尊著衣持鉢入波羅奈城,見一比丘,身意不定,諸根散亂。時,彼比丘遙見佛已,低頭慚愧。佛乞食已,洗足入僧坊中,出於靜室,坐僧眾中,語諸比丘言:「我於今朝,見一比丘不攝諸根,時,彼比丘遙見我已,有慚愧色,低頭撿情,為是誰耶?」時,彼比丘即於坐起,以欝多羅僧著右肩上,叉手合掌,白佛言:「世尊!心意不定,諸根散者,即我身是也。」佛言:「善哉!比丘!見我乃能撿情攝意,見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亦當如是,撿情攝意,如似見我。汝能如是,於長夜中安樂利益。」
有一比丘即於佛前,而說偈言:
「比丘乞食入聚落, 心意縱亂不暫定,
見佛精進攝諸根, 是故佛稱為善哉。」
(二〇)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波羅奈國古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時到,著衣持鉢,入城乞食。有一比丘在天祠邊,心念惡覺,嗜欲在心。時,佛世尊語比丘言:「比丘!比丘!汝種苦子,極為鄙穢,諸根惡漏,有漏汁處,必有蠅集。」爾時,比丘聞佛所說,知佛世尊識其心念,生大怖畏,身毛皆竪,疾疾而去。
佛乞食還,食已洗足,還僧坊中,入靜房坐。從靜房出,在眾僧前敷座而坐。佛告諸比丘:「我今入城乞食,見一比丘在天祠邊,心念惡覺。嗜欲在心。我即語言:『比丘!比丘!汝種苦子,極為鄙穢,諸根惡漏,有漏汁處,必有蠅集。』是時,比丘聞佛所說,生大驚怖,身毛皆竪,疾疾而去。」
佛說是已,有一比丘從坐而起,叉手合掌,白佛言:「世尊!云何名種苦子?云何名為鄙穢?云何名為惡漏?云何名為蠅集?」
佛言:「諦聽!諦聽!當為汝說。瞋恚嫌害,名種苦子。縱心五欲,名為鄙穢。由六觸入,不攝戒行,名為惡漏。煩惱止住,能起無明、憍慢、無慚、無愧,起諸結使,所謂蠅集。」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有不攝諸根者, 增長欲愛種苦子,
作諸鄙穢常流出, 親近欲覺惱害覺,
若在聚落空閑處, 心終無有暫樂時。
若於己身修正定, 修集諸通得三明,
彼得快樂安隱眠, 能滅覺蠅使無餘,
能修得行住健處, 履行聖跡到善方,
得正智跡終不還, 入於涅槃寂滅樂。」
佛說是已,諸比丘聞已,歡喜奉行。
(二一)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一比丘著衣持鉢入城乞食。食已,迴還洗足,攝持坐具,入得眼林中,在一樹下,敷草而坐,起惡覺觀,貪嗜五欲。得眼林神知比丘念,念於不淨,在此林中,不應嗜惡,作如是念:「我當[寤-吾+告]寤。」即作是言:「比丘!比丘!何故作瘡?」比丘答言:「我當覆之。」林神復語:「汝瘡如[土*瓦],以何覆之?」比丘答言:「我以念覺,用覆此瘡。」林神讚言:「善哉!善哉!今此比丘善知覆瘡,真實覆瘡。」
佛以清淨天耳聞彼林神共比丘語。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世間嗜欲, 邪意所作。 瘡疣已生,
眾蠅唼食。 嗜欲即瘡, 覺觀即蠅。
我慢依貪, 鑽丈夫心。 貪利名稱,
疑惑所著。 不知出要, 內心修定。
具學諸通, 此不作瘡。 安隱見佛,
能得涅槃。」
說此偈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二二)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眾多比丘著衣持鉢入城乞食。爾時,有一年少新學比丘,不以時節入於聚落。時,諸比丘處處見彼新學比丘,而語之言:「汝今新學,未知對治法門,云何處處經歷諸家?」新學比丘白諸比丘言:「大德諸長老等皆往諸家,云何遮我不至諸家?」
時,諸比丘乞食食已,收攝衣鉢,洗足已,往至佛所,頂禮佛足,在一面坐。諸比丘等白佛言:「世尊!我等入城乞食,見一年少新學比丘,不以時節,往至諸家。我等語言:『汝是新學,未知對治,何緣非時往至他家?』答我等言:『諸老比丘亦到諸家,何故獨自而遮我耶?』」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大曠野中有一大池,有諸大象入彼池中,以鼻拔取池中藕根,淨抖擻已,用水洗之,然後乃食,身體肥盛,極得氣力。諸小象等亦復食藕,不知抖擻並及水洗,合埿出食,後轉羸瘦,無有氣力,若死若近死。」
爾時,世尊而說偈言:
「大象入池時, 以鼻拔藕根,
抖擻洗去泥, 然後方食之。
若有諸比丘, 具修清白法,
若受於利養, 無過能染著,
是名修行者, 猶如彼大象。
不善解方便, 後受於過患,
後受其苦惱, 如彼小象等。」
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阿難與結髮 及以二陀驃
賊並散倒吒 拔彌、慚愧根
苦子並覆瘡 小大食藕根
別譯雜阿含經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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