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統紀卷第四十一
宋咸淳四明東湖沙門志磐撰
法運通塞志第十七之八
代宗(豫肅宗長子)
永泰元年九月。鑄金銅佛像成。於光順門率百僚致拜○十月吐蕃寇逼京師。命內出仁王經二輦送西明諸寺。詔不空三藏置百高座講經。帝臨御行香禮敬。已而寇平。詔曰。仁王寶經義崇護國。前代所譯理未融通。乃勅不空三藏沙門飛錫良賁等。於大明宮南桃園重譯。帝親對讀。謂新舊二經理雖符順。所譯新本文義甚周。乃御製序文。加不空特進鴻臚卿○詔出家沙門尊居三寶。其令天下官司毋得捶辱僧尼○勅大興善寺建方等戒壇。立臨壇大德十人○帝夢六祖請衣缽還山。乃令劉崇景頂戴送還。勅韶州刺史楊瑊以禮奉安○勅沙門百人於禁中行念誦法。謂之內道場。出入乘馬。度支廩給○章敬沙門崇慧與道士角法告勝。勅賜紫衣○勅於金剛智諸灌頂道場。撰沙門二七員。為國長誦佛頂咒○鎮國純陀三藏亡。年六百歲。
大歷元年。勅沙門良賁。於桃園撰仁王經疏進上。姑蘇支硎山沙門道遵(左溪弟子)置法華經院。舉高行十四人常持法華以燭繼晝。用揚大雄之慈聲。郡刺史韋元甫。尚書劉晏。奏賜法華道場。於是自江以東置經院者十七所。皆取法於師也○衛州別駕周伯達。常持金剛經。忽見光中有梵僧自稱須菩提。曰汝誦經數年。何為不斷肉食。伯達竦懼。即蔬素轉加勤誦。祥感屢見。
二年。詔輔相大臣始建功德院○杜鴻漸初撫巴蜀。遣使詣白崖。請無住禪師入城問道。師曰。觸目皆如。鴻漸由是棲心禪悅。晚年入相。以疾辭退。臨終沐浴。命朝服加僧伽梨。剃鬚發別眾而逝。依沙門法火焚其軀○法照法師於南嶽雲峯寺食缽中覩五色雲。見山澗石門有寺榜曰大聖竹林寺。遂與同志往謁五台。見金門樓觀。一如缽中所見。入寺至講堂。見文殊普賢分座說法菩薩萬數。師前作禮。問曰。末代修行以何為要。文殊曰。諸修行門無如念佛。師辭退作禮。舉頭俱失。乃於見處建寺號竹林雲。
三年。詔慧忠國師入內。引太白山人見之。師曰。汝蘊何能。山人曰。識山識地識字善算。師曰。山人所居是雄山雌山。茫然不知對。師曰。殿上此是何地。答曰。容弟子算。師於地上一畫。問何字。答曰。是一字。師曰。土上一畫豈不是王字。師曰。三七是多少。答曰。二十一。師曰。三七豈不是十字。師謂帝曰。問山不識山。問地不識地。問字不識字。問算不識算。陛下何以得此愚人。帝顧山人曰。師國寶也。帝在便殿指宦者魚朝恩。謂師曰。朝恩亦解佛法。朝恩進問師曰。何謂無明從何而起。師曰。衰相現前奴也解問佛法。朝恩大怒師曰。即此是無明。無明從此起。後朝廷裁決或不預。輟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帝聞不樂。責其異圖縊殺之○詔徑山法欽禪師入見。上待以師禮。甞在內廷見帝至起立。帝曰。師何以起。師曰。檀越何得向四威儀中見貧道。帝大悅。所賜一不受。布衣瓦缽與弟子日唯乞食。相國楊綰嘆曰。真方外士也。平章崔渙問曰。弟子可出家否。師曰。出家是大丈夫事。豈將相之所能為。晉公裴度三十餘人。皆問道行門人禮。後乞歸山。賜號國一禪師。勅杭州守臣於山中重建寺宇。長吏月至候問。師初依素禪師。素戒之曰。汝乘流而行逢徑而止。師遂南抵臨安。見東北一山。逢樵子問其地。曰徑山也。乃駐錫焉(四祖下七世)○七月詔建盂蘭盆會。設高祖下七廟神座。自太廟迎入內道場。具幡華鼓吹迎行衢道。百僚迎拜。歲以為常。翌日產靈芝於太廟二室○詔南嶽沙門法照為國師。師言。其師南嶽承遠有異德。上南向而禮焉。度其道不可致。乃名其居曰般舟道場。用尊其位(柳文)○荊溪禪師於天台佛隴。為道邃法師說止觀法門○勅迴紇奉末尼者建大雲光明寺。
四年。帝於大明宮建道場。感佛光現。諸王公主近侍諸臣。並覩光相。自子夜至雞鳴。宰相裴冕上表稱賀。五年。彗星見於東方。詔不空三藏行法。既而星殞。時春夏不雨。詔建壇祈禱。越二日大雨霑足○初沙門自覺居平山。為鬼神講經。當陽節度使張昭。躬入山致請曰。昭無政術致三年亢陽。引咎無補。聞龍神依師聽法忘其行雨願起大悲。師焚香遙望潭洞而祝。頃刻雲起甘澤遽下。歲乃有秋。
六年。滁州刺史李幼卿奏。沙門法琛於琅耶山建佛剎繪圖以進。帝於前一夕夢遊山寺。及覽圖皆夢中所至者。因賜名寶應寺○迴紇請於荊揚洪越等州置大雲光明寺。其徒白衣白冠。
八年。勅天下童行策試經律論三科。給牒放度。
九年。帝夢建康牛首山辟支佛來見。勅太子詹事古侁。於山中建七級浮圖○六月不空三藏告病。詔加開府儀同三司封肅國公。食邑三千戶。及示寂。帝輟朝三日。賜祭贈司空。諡大辯正廣智三藏。
十年。勅大興善寺建不空三藏塔。
十一年。勅問崇聖寺三綱老宿(寺主知事維那為三)如聞文綱律師親傳先師宣律師釋迦佛牙舍利。宜詣右銀台門進上以副朕瞻禮之心。
十二年。淮西兵馬使李重倩舍宅為佛經坊賜名寶應一切經坊。
十三年。詔兩街臨壇大德圓照等十四人。集安國寺定四分律新舊兩疏。僉定一本。
十四年。泗州僧伽大師忽見形於禁中。謂帝曰。州將(太守兼職兵者)令普光王寺出財供十驛乘傳者(傳張戀反)可免此役。帝即遣使傳旨。賜絹綵黃金澡罐。勅寫真容入內供養○五月帝崩。太子即位。詔自今毋得置寺觀及請度僧尼。
德宗(造代宗子)
建中元年。沙門圓照進新定四分律疏。勅賜紫衣。充內供奉檢校鴻臚卿。食邑三百戶。
二年。吐蕃遣使乞朝廷賜沙門善講佛理者。帝令良琇文素往赴說法教化。歲一更之○四明無生居士胡幽貞。修華嚴感應傳一卷。備載歷代弘經之跡。言龍樹龍宮所傳下本十萬偈。今東土譯成八十卷者。唯四萬五千偈。其餘尚秘天竺。故今發願哀請下本經偈具足流傳此土○信州南嚴草衣禪師宴坐三十年。足不蹈地口不甞味。萬有囂然(虛憍反諠)此身不動。侍郎權德輿為之記曰。古所謂遺物離人而獨立者。又焉知此地之宴坐。不為他方之說法者乎。
三年。勅僧尼有事故者仰三綱。申州納符告注毀。在京者於祠部納告(唐稱符告者。與品官告身同。今時但稱度牒)。
興元元年。勅亡僧尼資財舊係寺中。檢收送終之餘分及一眾。比來因事官收。並緣擾害。今並停納仰三綱通知。一依律文分財法(南山事鈔衣法篇。及亡五眾輕重儀。備述分財法)○法照法師於并州行五會教人念佛。帝於中宮常聞東北方有念佛聲。遣使尋至太原。果見師勸化之盛。乃迎入禁中。教宮人念佛。亦及五會。
三年。翰林學士梁肅學天台教於荊溪禪師。深得心要。以止觀文義弘博覽者費日。乃刪定為六卷行於世。吏部郎中李華。甞從荊溪學止觀。荊溪為述止觀大意一篇。包括大部若指諸掌。時士夫同學者。散騎常侍崔恭。諫議大夫田敦。皆學止觀於荊溪雲○梁肅記雲。晉陵黃氏二女。幼聞人誦法華。聽之曰。吾解此義也。試使之說。能深談實相之旨。後入京師安國寺為尼。長名持法。次名慧忍。同修法華三昧。忽有尼號空姑。詞貌甚異來共止宿。每至中夜身光赫然。如是三年而去。或問二尼。皆笑而不答。人謂其為普賢也。
貞元元年。韋皋為西川節度使。初皋生一月有梵僧見之。別久得無恙乎。兒為一笑。眾問其故。僧曰。此諸葛武侯後身也。其政治後當在蜀。及是而驗。皋在蜀二十一年。功烈為西南最。
三年。京兆尹宇文炫奏。乞以鄉落廢寺為學舍材。勅曰。奉佛之宮轉為儒館。此侵毀三寶之漸。罪在不宥。炫漸懼。即日自解歸○李泌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初明瓚禪師居南嶽上封。人號嬾殘。泌往謁之聞誦經聲。先悲愴而後悅豫。知為隱者。候之良久。瓚撥火出芋食之曰。領取十年宰相至是。泌用事為帝言其高行。詔徵之。使者至石窟宣麻。瓚寒涕垂頤凝然而坐。不以介意。使回以聞。帝益嗟敬。
四年。江西馬祖道一禪師亡。師得法於南嶽讓禪師。其後五世派為二家。曰溈仰。曰臨濟(子禮反。四瀆之一。世誤作去聲)。
五年。勅曰。釋道二教福利群生。館宇經行必資嚴潔。今後寺觀不得容外客居住。破壞之處隨宜修葺。
六年正月。詔迎鳳翔法門寺釋迦佛骨。入禁中供養。傳至諸寺瞻禮。二月迎佛骨歸寺○衡山石頭希遷禪師亡。師得法於清源思禪師。其後派為三家。五世而為洞山。七世而為雲門。九世而為法眼。
十年。勅湖州刺史於頔。進沙門晈然杼山詩集。藏於御書殿○邃法師於國清寺。為廣修法師說止觀法門。
十一年十一月。南天竺烏荼國師子王貢華嚴經。上表云云。師子王手書普賢行願品。上獻摩訶支那大唐國大吉祥天子。願慈氏如來龍華會中早得奉覲。獲宿命智瞻見便識。同受佛記○四月誕節詔澄觀法師。入內殿講經。以妙法清涼帝心。號清涼法師教授和上。
十二年正月。勅皇太子於內殿集諸禪師。詳定傳法旁正。四月誕節御麟德殿。勅給事中徐岱等。與沙門覃延道士葛參成講論三教。詔罽賓三藏般若等。於長安崇福寺譯烏荼所進華嚴經。圓照鑒虛靈邃澄觀潤文證義。帝親預譯場臨文裁正。令左右街功德使霍仙鳴竇文場專領監護。
十三年。勅沙門端甫。入內殿與儒道論議。賜紫方袍。令侍皇太子於東朝。順帝敬之若兄○左街功德使竇文場奏。先師楚金於天寶初為國建塔置法華道場。令儋眾經聲不絕者。六十餘年。乞加旌表。勅諡大圓法師。
十四年二月。般若三藏澄觀法師等進新譯華嚴經四十卷(此經三譯。晉譯六十卷。唐武后朝八十卷。今德宗朝四十卷。並普賢行願品一卷)。
十五年七月。帝幸安國寺設盂蘭盆供。宰輔皆從。
二十年。日本國遣使者朝其學者橘逸勢沙門空海入中國。學秘密教於不空弟子慧果。
二十一年十月三日。新定沙門少康放光而逝。初師至洛下白馬寺。見殿內文書放光探之。乃善導和上西方禮文。遂至長安光明寺影堂大陳薦獻。倏見導師遺像升空中。而言曰。汝奉吾教以利有生。則汝之功必生安養。及南適江陵路逢一僧曰。汝欲化人當往新定(今嚴州)言訖而隱。師乃往郡中乞錢。誘小兒念佛。月餘孩孺念佛求錢者眾。如此一年無少長貴賤見師者皆稱阿彌陀佛。乃建道場集眾陞座高聲唱佛一聲。眾見一佛從口出。唱十聲則有十佛。若貫珠然。
順宗(誦德宗長子)
永貞元年。詔尸利禪師入內殿諮問禪理。帝曰。大地眾生如何得見性成佛。利曰。佛法如水中月。月可見不可取。帝說(師得法於石頭遷師)○日本國沙門最澄來學教於天台邃法師。盡寫一宗論疏以歸。為日本傳教之始也。
憲宗(純順宗長子)
元和元年。勅沙門端甫錄左街僧事掌內殿法儀。沙門靈邃錄右街僧事(僧錄始於姚秦法欽師)○詔沙門知玄入殿問道。賜號悟達國師。玄五歲能吟詩。出家為沙彌。十四講涅槃經。李商隱贈詩有云。十四沙彌解講經。似師年紀秖攜瓶。沙彌說法沙門聽。不在年高在性靈○迴紇遣使。同摩尼偽人來朝。
二年。以吐突承璀為左右街功德使。僧道隸焉(姓吐突名璀。官者。璀七罪反)○三月詔曰。男丁女工耕織之本。其百姓有苟避徭役冐為僧道。而實無出家之事業者。所在有司科奏之○詔鵝湖大義禪師入見麟德殿。與諸法師議論。法師問曰。如何是四諦。師曰。聖上一帝。三帝何有。問如何是禪道。師以指點空。法師罔措。帝曰。法師一點尚不奈何。帝問。何謂佛性。師曰。不離陛下所問。帝默契。尚書李翔問。大悲用千手眼作麽。師云。今上用公作麽(師得法於馬祖)○河中府沙門慧琳撰一切經音義一百三卷。詣闕進上。勅入大藏賜紫衣縑幣茶藥。
三年。詔章敬懷惲禪師至京召見內殿。諮問禪法。
四年。詔惟寬禪師入見問禪要。勅住安國寺。白居易問師曰。既雲禪師。何以說法。師曰。無上菩提者。被於身為律。說於口為法。行於心為禪。律即是法。法不離禪○馬郎婦者出陝右。初是此地俗習騎射蔑聞三寶之名。忽一少婦至。謂人曰。有人一夕通普門品者則吾婦之。明旦誦徹者二十輩。復授以般若經。旦通猶十人。乃更授法華經。約三日通徹。獨馬氏子得通。乃具禮迎之。婦至以疾求止他房。客未散而婦死。須臾壞爛遂葬之。數日有紫衣老僧至葬所。以錫撥其尸。挑金鎖骨謂眾曰。此普賢聖者。閔汝輩障重故垂方便。即陵空而去○吳郡齊君佐。勤學貧困欲求食天竺寺。饑不能前。一梵僧顧而笑曰。法師不記講法華於同德寺乎。佐曰。不記。僧即出囊中一棗與食。佐即悟前身是講經僧。僧曰當時五人唯我得度。由汝師子座上廣說異端使學者生疑。戒缺質陋。報應宜然。言已不見。佐即投靈隱出家。更名鑒空。立行高邁。
五年。帝問澄觀國師。何謂華嚴法界。師曰。法界者眾生之性體也。世尊稱法界性說華嚴經。事理互融無不週遍。帝豁然有得。勅有司鑄金印。封為大統清涼國師○翰林學士白居易。問心要於凝禪師得八言。廣為八偈。謂覺觀定慧明通濟捨。觀偈云。以心中眼。觀心外相。從何而有。從何而喪。觀之又觀。則辨真妄(八偈見長慶集)居易每於缽塔寺依如大師受八關齋戒者九度○歸宗智常禪師得法於馬祖。江州刺史李渤問師曰。須彌納芥子即不問。如何是芥子納須彌。師曰。人傳使君讀萬卷書是否。渤曰然。師曰。摩頂至踵如椰子大。萬卷書何處著。師以目有重瞳。以藥手按摩。目眥俱赤。世號赤眼歸宗○居士龐蘊參馬祖。問雲。不與萬法為侶是什麽人。祖雲。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言下頓領玄要。元和中北遊襄漢居郭西小舍。一女靈照常製竹漉離賣以供朝夕。將逝令靈照出視日早晚及午以報。女遽曰。日已中矣。而有蝕也。居士出戶視之。女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居士笑曰。我女鋒捷。於是更留七日。州牧於頔問疾。居士謂曰。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言訖枕公膝而化○勅諫議孟簡補闕蕭俛。於醴泉寺監護譯經潤文○無著禪師入五台求見文殊。至金剛窟見山翁牽牛臨溪。著曰。願見大士。翁牽牛歸。著隨入一寺。翁呼均提。有童子出迎。翁引著陞堂坐。童子進玳瑁盃對飲酥酪。頓覺心神卓朗。翁問曰。近自何來。曰南方。翁曰。南方佛法如何住持。曰末代比丘少奉戒律。翁曰。多少眾。曰或三百或五百。著問。此間佛法如何住持。翁曰。龍蛇溷雜凡聖同居。曰眾幾何。翁曰。前三三後三三。及暮呼童子引著出。著問童子何寺。曰般若寺也。著愴然悟此翁即文殊。即稽首童子足下求一言。童子隱身而歌曰。面上無嗔供養真。口裡無嗔吐妙香。心內無嗔是珍寶。無垢無染即真常。著因駐錫五台。後頻與文殊會(別文載翁說偈曰。一念淨心是菩提。勝造恆沙七寶塔。寶塔畢竟化為塵。一念淨心成正覺)。
六年。般若三藏譯本生心地經。諫議大夫孟簡潤文。帝御製序。
九年。百丈懷海禪師亡。師得法於馬祖。自少林以來多居律寺說法。師始創禪居稱。長老上堂陞座。主賓問酬激揚宗要。學者依臘次入僧堂。設長連床施椸(音移)架掛搭道具置十務寮舍以營眾事。後世從而廣之名禪院清規○法師智辯(音辯)多所著述。而聽徒絕少。因棄講居衡岳寺。一日有耆宿至閱師所著曰。汝所述頗符佛意而闕人緣。可辨食施飛走(辨見周禮辦俗)卻後二十年眾當自集。辯遂鬻衣易米。日炊飯散郊外。感群烏來集。辯祝之曰。食吾飯者願為法侶。後二十年往鄴城開講。座下千眾皆年少。
十年。南海經略使馬總上疏。請諡曹溪六祖勅諡大鑒禪師靈照之塔。柳宗元為撰碑。
十一年。隱峯禪師至淮右屬吳元濟阻兵。官軍與賊交鋒未決勝負。師振錫飛空。兩軍仰觀嘆異。既而官軍得捷。
十四年正月。勅迎鳳翔法門寺佛骨入禁中。敬禮三日。歷送京城十寺。世傳三十年當一開。開則歲豐人安。王公士庶瞻禮捨施。百姓鍊頂灼膚以為供養。刑部侍郎韓愈上表曰。上古無佛而治漢明佛法至其後亂亡。晉魏以下年代尤促。梁武奉之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事佛求福乃反得禍(上古俗厚故治。後世俗薄故亂。周孔以仁義為前驅。佛以真道為救世。皆所以易薄俗也。國祚修短係之定命。非佛法之可咎。梁武是住世。四果聖人。臨終尚修齋戒。當時史人不足以知。故言索蜜荷荷而崩。退之創為餓死台城之言。甚為褻瀆。後世君子勿用此論)佛本夷狄之人。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佛大聖人。降中天竺國。如生方乃天竺之東境邊方。豈當以中天為夷。一大藏此皆先佛之道。豈非法言。壞色袈裟出世標格。豈非法服。行法王法。故君不得而臣。為出家士。故父不得而子。然於忠孝之道。所以報君與親者。非世俗區區而能所比)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以入宮禁。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佛如有靈能作禍福。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表入帝大怒。將抵以死。賴裴度等勸貶潮州刺史(佛示現生死。實未甞滅。留取舍利為世造福。所在之處是為道場。何有慊乎宮禁。金剛堅固一切物不能壞。何能壞以水火。佛道慈恕。雖毀之不校。然護法天神自能降罰。今帝怒抵死。灼然必得其報。賴大臣救勸。是亦佛慈力救罰不致死也)○初舍利入大內夜放光明。早朝群臣皆賀曰。陛下聖德所感。韓愈獨不言。上問愈愈曰。微臣曾見佛經。佛光非青黃赤白等相。此是龍神衛護之光。上曰。如何是佛光。愈無對(雪竇代雲。陛下高垂天鑒。古德雲。許愈識佛光)○二月勅翰林學士張仲素撰佛骨碑。其略雲岐陽法門寺鳴鸞阜有阿育王造塔。藏佛身指節。太宗特建寺宇。加之重塔。高宗遷之洛邑。天後薦以寶函。中宗紀之國史。肅宗奉之內殿。德宗禮之法宮。據本傳必三十年一開。則玉燭調金鏡朗。氛祲滅稼穡豐。云云。二十四日奉佛骨還於岐陽舊塔○韓愈至潮州。聞大顛師之名。請入郡問道留旬日。後祀神至海上。登靈山造其居(顛得法於石頭遷師)問師如何是道。師良久。愈罔措。時三平義忠為侍者。乃擊禪床三下。師云。作麽。三平雲。先以定動後以慧拔。愈大喜曰。和尚門風高峻。愈於侍者邊得個入處。一日問師春秋多少。師提起數珠雲。會麽。答雲。不會。師云。晝夜一百八。愈罔措。明日再造門首。逢首座舉前話。座雲侍郎如何會。愈雲。晝夜一百八意旨如何。座扣齒三下。愈至方丈進前語云。晝夜一百八意旨如何。師扣齒三下。愈雲。信知佛法一般。師云。見甚道理。愈雲適來首座亦如是。師喚首座問雲。適來祇對侍郎佛法是麽。座云是。師便打趁出院(保慶雲。首座知前不知後。大顛師令不單行)八月遷袁州刺史。復造其廬。施衣二襲以為別。尚書孟簡知愈與大顛游。以書嘉之愈答書稱。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遠地無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數十日。實能外形骸不為事物侵亂。因與之往來。及祭神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別。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夫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捨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者哉云云。孟簡復服之曰。彼楊墨老氏之書。於理偏虛。非中道要切。釋氏之教則不然。大明善惡之異路。覈天下神道報應之微。為廣其道非求糕糜嚫施作活計利妻子。奈何韓君以愚人下俚翁嫗之情見待之耶。且其法行於世。使人人自畏惡修善。豈不大助教化之防與。云云。
東坡曰。觀退之與孟簡書往覆。云云。則知退之喜大顛。如喜文暢澄觀。而世人妄撰退之與顛書。其詞凡鄙。有一士人題其末。雲歐陽謂此文非退之莫能及此。又誣永叔也。近世所傳退之別傳。深詆退之。又作永叔跋雲。使退之復生不能自解免。吾友吳源明雲。徐君平見介甫不喜退之。故作此文耳。
述曰。退之與大顛三書具存本集。退之見大顛既其有實。則往來書尺不應無之。一時信筆何能句句精到。謂之妄撰。恐成過論。至若別傳之辭。誠為凡鄙。是不能逃東坡之鑒也。
涪翁曰。退之見大顛後。作文理勝。而排佛之辭亦為之少沮雲。
韓退之原道雲。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音無)詩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云雲。然則如之何其可也曰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亦庶乎其可也。
柳宗元送沙門浩初序曰。儒者韓退之與予善。甞病予嗜浮圖言訾予與浮圖游(退之以言與游兩端。為相責之本。子厚於後作兩節解釋。皆有關[錠-(完-兀)+(雪-雨+├)])近隴西李生自東都來。退之又寓書罪予。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重述退之責不斥浮圖之意)。浮圖誠有不可斥者(先立此句。為與浮圖言者之本)往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於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道(次釋其言與儒書合與先聖不異。有此兩義)退之好儒未能過楊子。楊子之書於莊墨申韓皆有取焉。浮圖者反不及莊墨申韓之怪僻險賊耶(反責退之不及楊子。楊子尚不斥莊墨之怪險。退之何當斥浮圖之廣大)曰以其夷也(騰退之指佛為夷之言)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惡來盜跖。而賤季札由餘乎(秦之先蜚廉生惡來。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見史記。跖秦大盜。見莊子。二皆中國人。吳公子延陵季札賢臣。由餘自西戎入秦。二人皆出於蠻戎)非所謂去名求實者矣(責退之果以其法為夷。則名與實俱失之矣)吾之所取者與易論語合。雖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再述浮圖之言與儒書合不當斥)退之所罪者其跡也(先立此句。責退之但觀跡而不知心)曰髡而緇無夫婦父子。不為耕農蠶桑而活人乎(出退之觀跡之意。欲以世間之俗務責學出世間者)若是雖吾亦不樂也(暫同退之觀跡之見)退之忿其外而違其中。是知石不知韞玉也(正責退之觀跡不知心。夫沙門之法去世浮榮。故為剃染之容修習梵行。故無夫婦之累。至如出家學道。所以升濟父母之神明而為天宮淨土之歸者。如此報恩為至極也。非同俗士但在於生事死葬鬼享之而已。矧出家者。身參三寶世所尊敬。豈復責之以不耕織乎。無野人莫養君子。請借此義。退之不知出家學道者之心。是不知石中有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圖之言以此(此一節解釋與浮圖言者。意在於此)與其人游者(立此句為與浮圖游者之本)非必能通其道(俗儒不求盡通浮圖之妙)且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安閑者為多(但知喜其清散不與俗士同)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也(正說俗士唯以利名為常念)則捨是其焉從(不慕浮圖。復何所慕。捨捨同。焉音煙)吾之好與浮圖游以此(此一節解釋與浮圖游者在此。)今浩初閑其性安其情。讀其書(正通釋典)通易論語(旁合儒書)雖山水之樂。有文而文之(雖在幽閑。亦足以垂世立言)又父子咸為其道以養。而居泊焉而無求(信其所學有所師法)則其賢於為莊墨申韓之言(此子厚所以與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者。其亦遠矣(此子厚所以與之遊)。
述曰。退之不知佛。所以斥佛。後世士夫見韓原道及答孟書簡。則便以能距楊墨者為比楊墨之僻誠足距者。至於佛道廣大。則凡世間九流悉為所容。未有一法出乎佛道之外。豈當以楊墨比之哉。或曰。柳子謂浮圖之言與易論語合。易語世間言教。豈足以知佛道之極際。曰浩初以子厚儒生。未可語以深妙。故以易論語要義比況之。俾其易領耳。柳子既有所發。故復欲以此警退之之不逮。非從易論語中說。則儒人未易領也。然子厚自此卒能優入此宗。故其送元舉序雲。佛之道大而多容。無姓碑雲。紹承本統以順中道。送重巽師序雲。吾自幼學佛。求其道三十年。吾獨有得焉。此未可以易論語裁量之也。嗚呼退之之斥佛。非柳子不足以責。今以浩初序章句以釋之。將以廣柳子之能言也。
韓愈斥潮州。第四女拏年十二死於道。瘞商南山下。及後為京兆。歸其骨於河陽韓氏墓。為壙文曰。愈為少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亂治。梁武事之。卒有侯景之敗。可一掃去不使瀾漫。天子謂其言不祥。斥之南海揭陽之地。
述曰。退之鄙佛為夷。專責梁武事佛及禍。以警當年之君上。而退之終罹斥逐之禍。何其速哉。梁武住世應真示現君主。志公傅大士共相施化。豈世儒所能測識哉。
韓愈讀墨子云。儒墨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奚不相說如是哉。予以為辨。生於末學各務其師之說。非二師之道未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得為孔墨。
藏六祖秀禪師作歐陽外傳。記祖印與永叔論道。因錄古人非韓者。略出王荊公蘇東坡龍先生嵩明教之說。荊公曰。人有樂孟子之距楊墨而以斥佛老為己功。嗚呼莊子所謂夏蟲者。其斯人之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道矣云云。東坡曰。退之之與聖人之道。蓋亦知好其名矣。而未能樂其實。何者其為論甚高。其待孔子孟子甚尊。而距楊墨佛老甚嚴。此其用力亦不可謂不至矣。然其論至於理而不精。支離蕩佚往往自叛其說而不知。云云。西蜀龍先生作非韓百篇。其略有云。孟郊失三子。退之與詩曰。失子將何尤。吾將尤上天。汝實主下土。與奪一何偏。彼於汝何有。乃令蕃且延。此獨何罪辜。生死旬日間。詩三百下以風刺上。刺於至不仁也。其辭不怒。孰有怨天而侮訕之者。其勇於毀佛老蓋可見矣。今錄十許條雲。佛老大聖。斥為夷狄(原道)孔墨異道。今雲本同。反孟玷孔(讀墨子)道本同教常異。儒教經世佛老教出世。退之主經世以廢出世。未足知道(原道)性本一。今言三品五性。未足知性(原性)人為貴。今以夷狄禽獸同人乎(原人)先朝迎佛骨。而升遐近於幸災(直諫表)左遷潮陽。而勸封禪近於獻諂求入(賀尊號表)畏修史之禍而勇於排佛(答劉秀才書)為駁雜之說而好為博塞(駁雜如毛頴傳。迭窮文之類。博塞見張藉書)嵩明教非韓三十篇。其言曰。舊唐史謂。韓子性偏僻。剛訐於道。不弘考其書。觀其行誠然耳。欲韓如古人從容中道。固不逮也。宜乎。識者謂韓第文辭人耳。夫文所以傳道也。道不至雖甚文奚用。學者不能考。而徒效其文。以譏沮二教聖人為已能。故為書以辨之。以正夫天下之好毀者(云云。其條攻之辭大略如龍先生)東坡曰。昔之為性論者多矣。而不能定於一。始孟子以為善。荀子以為惡。楊子以為善惡溷。而韓愈者又取夫三子之說而折之。以孔子之論。離性以為三品。曰中人可以上下。而上智與下愚不移。以為三子者。皆出於其中而遺其上下。嗟夫是未知乎所謂性者。而以夫才者言之。夫性與才相近而不同。聖人之所與。小人共之。而皆不逃焉。是真所謂性也。而其才固將有所不同。天下之言性者。皆雜乎才而言之。是以紛紛而不能一也。孔子之所謂中人可以上下。而上智與下愚不移者。是論其才也。至於言性則未嘗斷其善惡。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而已。韓愈之說則又有甚者。離性以為情。而合才以為性。是故其論終莫能通。
賈島初為浮圖。名無本。來東都時禁僧午後不得出。島為詩自傷。韓愈因教其為文。遂去浮圖舉進士。有李洞者。慕島為詩。鑄像以事之。甞稱賈島佛。
佛祖統紀卷第四十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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