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第三十七
三藏法師義淨奉 制譯
第八門第十子攝頌之餘(說四黑四白法四種沙門次出廣嚴城向涅槃處)
爾時世尊告阿難陀曰:「如是應知,教有真偽,始從今日當依經教不依於人。云何依教不依於人?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從如來親聞是語,聞已憶持,說斯經典說此律教,真是佛語。』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勿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非是佛語,是汝惡取,不依經律,當須捨棄。』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於某住處見有大眾,多是耆宿善明律藏,我於彼處親聞是語,聞已憶持,皆依經律真是佛語。』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不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非是佛語,是汝惡取,不依經律,當須捨棄。』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於某住處見有眾多苾芻,皆持經持律持母經,我於彼處親聞是語,聞已憶持,皆依經律真是佛語。』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不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非是佛語,是汝惡取,不依經律,當須捨棄。』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於某住處見一苾芻,是尊宿智者,我於彼處親聞是語,聞已憶持,皆依經律真是佛語。』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不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非是佛說,是汝惡取,不依經律,當須棄捨。』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從如來親聞是語,聞已憶持,說斯經典說此律教。』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勿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不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真是佛語,是汝善取,依經律教,當可受持。』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於某住處見有大眾,多是耆宿善明律藏,我於彼處親聞是語,聞已憶持,皆依經律真是佛語。』時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勿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不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真是佛語,是汝善取,依經律教,當可受持。』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於某住處見有眾多苾芻皆持經律持母經,我於彼處親聞是語,聞已憶持,皆依經律真是佛語。』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勿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檢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不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真是佛語,是汝善取,依經律教,當可受持。』
「復次阿難陀!若苾芻來作如是語:『具壽!我於某住處見一苾芻,是尊宿智者,我於彼處親聞是語,聞已憶持,皆依經律是真佛語。』此苾芻聞彼說時,不應勸讚亦勿毀訾,應聽其語善持文句,當歸住處撿閱經文及以律教。若彼所說與經律不相違者,應告彼言:『具壽!汝所說者真是佛語,是汝善取,依經律教,當可受持。』
「復次阿難陀!初之四種名大黑說,汝等苾芻應可善思,至極觀察深知是惡,此非是經、此非是律、非是佛教,當須捨棄。後之四種名大白說,汝等苾芻應可善思,至極觀察深知是善,此實是經、此實是律、真是佛教,當善受持。阿難陀!是謂苾芻依於經教不依於人,如是應學。若異此者非我所說。」
爾時世尊告阿難陀曰:「我今欲往波波聚落(波波此雲罪惡)。」答曰:「如是。」世尊是時欲往俱尸那城壯士生地,漸至波波邑,依折鹿迦林而住。諸人聞已眾議同行出波波邑往詣佛所,到已禮足在一面坐,佛為說法示教利喜。時此眾中有鍛師之子名曰准陀,亦坐聽法。時諸大眾既聞法已辭佛而去,准陀即便從座而起,整衣服合掌向佛白言:「世尊!唯願如來與諸聖眾,明日就宅受我微供。」佛默然受。知佛受已,生大歡喜奉辭而去。即辦種種上妙香美飲食,敷設座席置清淨水土屑齒木已,遣使白佛:「飲食已辦,願佛知時。」世尊即於日初分時,著衣持缽,與諸大眾赴其食處,佛及僧眾就座而坐。既見坐定,准陀自手持諸供養奉佛聖眾。於時有一罪惡苾芻,遂竊銅椀藏著腋下。佛神力故不令人見,唯佛、準陀見此非法。准陀知佛及僧悉飽滿已,即行淨水豆屑齒木。屏缽器澡漱已,是時准陀便持小席在佛前坐,即以伽他請世尊曰:
「我聞牟尼一切智, 已超彼岸無疑惑;
最勝導師調御士, 願說世有幾沙門。」
世尊亦以伽他答准陀曰:
「有四沙門無第五, 我今為汝說次第;
應知勝道及示道, 淨道活命並污道。」
准陀復請曰:
「世尊說何為勝道, 云何名為示道者?
何者名為淨活命? 並污道者願宣揚。」
世尊答曰:
「能除疑箭斷諸惑, 唯希圓寂非餘處;
是謂天人之導師, 諸佛說斯為勝道。
善解第一最勝義, 方便顯了微妙法;
牟尼能破諸疑網, 是名第二示道師。
若於法句善宣說, 依法少欲而活命;
於無罪法善能修, 是名第三正道活。
身著沙門解脫衣, 常為污家不羞恥;
虛誑恆為不實語, 是名第四污道人。
於大聲聞真法眾, 諸在家人當善察;
非我弟子悉皆然, 是故當須起深信。
云何無罪共罪居, 淨與不淨同處住?
由彼愚人為惡行, 令於善士悉生疑。
勿以色相信前人, 少時同聚便委付;
麁險人多詐形貌, 誑惑常行於世間。
如以少金飾耳璫, 體即是銅無所直;
內假外實如真相, 多攝門徒亂善人。」
爾時世尊見鍛師子設供養已,為說隨喜福頌伽他曰:
「若施福增長, 冤讎皆止息;
由善能除惡, 惑盡證涅槃。」
佛為說法示教利喜,作利益已從座而去。
內攝頌曰:
佛出廣嚴西, 迴願望城郭,
經游十聚落, 最後至波波。
爾時世尊告阿難陀:「我今欲往拘尸那城。」時阿難陀聞佛告已,即隨佛後漸向波波邑。未到金河於此中間路邊暫住,告阿難陀:「我今背痛,汝可以我嗢呾羅僧伽疊為四重,我欲偃臥以自消息。」時阿難陀聞佛教已,即疾疊衣白言:「已作,願佛知時。」於時世尊,自疊僧伽胝枕頭右脇而臥,兩足相重作光明想,正念安住念當速起,如是作意,復告阿難陀曰:「汝可速往腳俱多河取滿缽水,吾欲須飲並灑身體。」時阿難陀聞已持缽詣彼河邊,時有五百乘車才新渡河,水皆渾濁,便盛滿缽來至佛所,白言:「大德!有五百乘車新渡此河,水皆渾濁,唯願世尊將洗手足不堪飲用,金河不遠清水可求。」佛即受水洗足拭面,身稍安隱即起加趺,正念現前端身而住。
爾時有一壯士大臣名曰圓滿,從此而過,見佛世尊在樹下坐,容儀端正眾所樂見,身心寂靜極善調柔,如妙金幢光明赫奕。見已就禮世尊雙足在一面坐,佛問彼曰:「汝今愛樂沙門清淨法耶?為樂婆羅門法耶?」大臣答言:「大德!我樂迦羅摩淨法。」佛告大臣:「汝復何緣樂彼淨法?」答言:「大德!其迦羅摩曾隨路行住一樹下,時有五百乘車於此而過,經少時間餘有人來,問彼言曰:『向見五百乘車於此過不?』答言:『不見。』又問:『聞聲不?』答言:『不聞。』又問:『仁豈睡耶?』答言:『不睡。』『若不睡者,五百乘車於此而過,何不見聞?』答言:『我不眠睡心常覺悟,而不見聞,由定力故。』彼聞是說,便作是念:『希有上人澄心寂慮乃能如是。』又車行震響塵坌驚飛,蒙彼身衣而不聞見,故我於彼發淨信心愛樂其法。」佛告大臣:「汝意云何?五百乘車所發音響,比虛空中雷震霹靂何者為大?」白言:「大德!非但五百乘,假令百千萬車作大音響,豈能大於雷震之聲。」「大臣當知!我於先時,在此聚落住重閣內,於小食時執持衣缽入村乞食,食已收衣缽洗足竟,於重閣中宴坐而住。忽然雷震降大霹靂,於時四牛及二耕夫,並有長者兄弟二人,聞此大聲,因斯怖懼俱時喪命,城中人民高聲大叫。我於爾時從宴坐起出閣經行,時有一人從城出外來詣我所,頂禮我足隨我經行,我便告曰:『何故城中共出大聲、有大喧鬧?』彼白我言:『城中向來天忽雷震降大霹靂,四牛及二耕夫,並長者兄弟二人,因斯怖懼俱時喪命。因此城內共出大聲。』彼問我言:『大德!豈可不聞此大震聲?』我報:『不聞。』彼復白言:『世尊睡耶?』報言:『不睡,我雖內覺而不外聞。』彼作是念:『希有如來、應、正等覺寂靜而住,大雷震吼而不聞聲。』即於我所發淨信心。」圓滿聞已,白言:「大德!豈有於佛不生敬信,我今於佛深起淨心。」是時圓滿告使者曰:「汝可將我上新細縷黃金色疊奉覆世尊。」使者持來,圓滿白佛言:「世尊!此是上新細縷黃金色疊,唯願哀愍為我納受。」世尊欲令彼獲勝利即便為受。圓滿復言:「大德世尊!我當更欲供養佛僧,願見聽許。」佛言:「斯為善事。」見佛受已歡喜踴躍,頂禮佛足奉辭而去。
佛告具壽阿難陀:「此金色黃疊以刀截縷我今欲著。」時阿難陀聞佛教已,即便以刀截去縷繢持奉世尊。佛即為著,佛身威光令衣金色無復光彩。時阿難陀白言:「大德世尊!我隨佛後二十餘年,未曾覩佛如是顏容威光赫奕。何因緣故現斯光明非常昞著?」
佛告阿難陀:「有二因緣現其光相異於常日。云何為二?一者若菩薩即於此夜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二者如來即於此夜入無餘依大涅槃界。於此二時現斯勝相。又阿難陀!我往金河。」阿難陀聞佛教已,即隨佛後至彼河所,佛即脫衣置於岸上,唯著洗衣入河洗浴,出已拭身告阿難陀曰:「准陀必當生追悔心,汝可安慰報言:『准陀!汝今多獲善利,能為最後供養,大師受斯施已入無餘涅槃者甚為難遇。』應知准陀有二種因心生追悔,應為開解作如是語:『准陀!我自於佛親聞是語:「有二種施,所受果報無與等者,為菩薩時受其食已,便證無上正等菩提;及以如來受最後食,入無餘依妙涅槃界。」』阿難陀!此二種施,所獲果報無與等者。阿難陀應知!準陀為長壽業、為多力業,美貌生天財食貴勝眷屬等業悉皆增長。」爾時具壽阿難陀白言:「世尊!闡陀苾芻性懷勐惡多瞋造次,於諸苾芻常出不順麁惡言詞。佛滅度後云何共住?」佛告阿難陀:「我滅度後,闡陀惡性苾芻應默擯治之。彼被治時若生憂悔起敬仰心,眾知改者共施歡喜如常共語。」
世尊復告阿難陀:「我今欲往拘尸那城。」阿難陀言:「如世尊教。」即隨佛後往壯士生地。既渡金河,去城不遠於路邊住,告阿難陀曰:「我今背痛,汝可以我嗢呾羅僧伽疊為四重,我欲偃臥以自消息。」時阿難陀聞佛教已,即疾疊衣,白言:「已作,願佛知時。」於時世尊自疊僧伽胝枕頭右脇而臥,具說如前。
復告阿難陀:「汝當宣說覺分之法。」時阿難陀白言:「大德世尊於此覺分自證自覺親為我說,依於閑靜、依於離欲、依於寂滅,斷諸緣務,勤修於念、擇法、精進、喜、安、定、捨,此覺分法,大德世尊自證自覺之所宣說。」「阿難陀!汝說如是七覺分法,依閑靜等若多修習勤精進者,當得無上正等菩提。」說是語已,佛即起坐,正念思惟端身而住。時有苾芻而說頌曰:
「世尊自勸喻, 令宣微妙法;
可為諸病人, 當說菩提分。
大師身有疾, 並為病苾芻,
於覺分法門, 敷演令開悟。
善哉阿難陀! 白法皆圓滿,
聰明有大智, 巧說牟尼法。
於正念擇法, 精勤喜覺分;
輕安及定捨, 善能分別說。
無上調御師, 樂聞覺分法;
雖身有疾苦, 無辭尚起聽。
佛為法主尊, 是能開導者;
為法尚殷重, 何況所餘人!
復有諸賢聖, 於十力教法;
假令遭病苦, 起聽不辭勞。
此等善持經, 及以明律論;
尚樂聞正法, 餘人何不聽?
世尊離染教, 聞已如說行;
繫念法精勤, 當得於喜分。
由心有喜故, 為此身輕安;
由安有樂生, 從樂生於定。
由有妙定捨, 了諸行無常;
能離三有生, 染著心不起。
能離諸有苦, 不樂於人天;
證無上涅槃, 如薪盡火滅。
如是大利益, 皆從聞法生;
是故勸臨終, 諦聽於妙法。」
爾時世尊告具壽阿難陀:「今可進詣拘尸那城。」答言:「如是。」即隨佛後至於壯士生地,住娑羅林。將欲涅槃,告阿難陀曰:「汝今為我於雙樹間安置床敷,我當於彼北首而臥,今日中夜必入涅槃。」時阿難陀如教作已,詣世尊所,頂禮佛足,在一面立合掌白言:「如佛所教並已安置。」是時如來即往就床,右脇而臥,兩足相重,作光明想,係意正念,觀察而住,為涅槃想。時阿難陀在佛背後憑床而立,悲啼號哭出大音聲,作如是語:「苦哉!痛哉!何期如來速般涅槃?何期善逝速般涅槃?何期疾哉世間眼滅?每於先時諸方苾芻來詣佛所,佛為說法初中後善,文義巧妙純一圓滿,清淨鮮白梵行之相。我因得聞甚深妙法,彼於今日聞佛涅槃不復更來,遂令如是殊勝妙法隱沒於世。」佛告諸苾芻:「阿難陀今在何處?」白言:「世尊!今在佛後憑床悲慟,作如是語,廣說如前,乃至殊勝妙法隱沒於世。」佛即告阿難陀曰:「汝勿憂愁,悲泣懊惱。何以故?汝侍如來,作身慈業獲大利樂,唯獨一身得無邊福,作口慈業及意慈業,亦復如是得無邊福。阿難陀!過去如來皆有如是供侍之人,如汝用心供侍於我,未來諸佛亦有供侍,與汝無異。阿難陀!世相如是皆不久停,畢歸磨滅無常住者。以是義故,汝今不應悲啼涕泣生大苦惱。不見世間從緣生法常住不壞,我曾為汝廣說法要,諸有可愛稱意之事,並歸無常悉皆離別。」爾時世尊大悲所熏,為令阿難陀生喜悅故,告諸苾芻:「轉輪聖王成就四種希有之事。云何為四?謂有剎帝利眾來詣王所,既得見王深生慶悅,復聞妙法倍加歡喜。如是復有婆羅門眾諸長者眾雜沙門眾,來詣王所,如上所說,乃至倍加歡喜。汝等當知如轉輪王四希有事。此阿難陀亦復如是有四希有事。何等為四?謂有四方大苾芻眾,來至其所情生欣慶,復聞妙法重增歡喜。如是苾芻尼眾、鄔波索迦、鄔波斯迦,至阿難陀所亦復如是倍加歡喜。汝等苾芻!此阿難陀復有四種希有妙事。云何為四?若阿難陀與苾芻眾說法之時,善能開解無有疑滯。諸苾芻眾咸作是念:『善哉!善哉!此阿難陀宣說妙法,幸勿默然,莫辭勞倦,然諸聽眾情無厭足。』時阿難陀既說法已默然而住,或為苾芻尼、近事男、近事女說法,亦復如是。」
時阿難陀聞是語已,心便喜悅即白佛言:「世尊!於此地中有六大城:所謂室羅伐城、娑雞多城、佔波城、婆羅痆斯城、廣嚴城、王舍城。何故世尊棄捨如是形勝福地,就斯荒野磽確邊隅卑陋之所而般涅槃。」佛告阿難陀:「勿作是語!拘尸那城是邊鄙卑陋不可樂處。何以故?阿難陀!此拘尸那城,乃往古昔,有聖王都城名拘奢伐底,安隱豐樂人民熾盛,縱十二踰繕那、廣七踰繕那,城有七重垣院周匝圍繞,此等皆以四寶所成,謂金、銀、琉璃、水精,城門亦以四寶合成,門門皆有大華表柱,亦以寶成,舉高七人。城外渠塹深三人半,其渠邊畔砌以寶甎。於七院中各有多羅樹而為行列,皆四寶成。金多羅樹以銀為枝葉華果,銀樹金裝,琉璃樹水精裝,水精樹琉璃裝。此等諸樹風吹動時,出微妙響悅可眾心,於此樹間皆有浴池,階基砌道亦四寶成,四邊欄楯亦四寶成,池中多有可愛之華:嗢缽羅、缽頭摩、俱物頭、分陀利迦,極軟華極香華常生華,如是諸華人無護者隨其受用。復於池岸有佔博迦華、摩利迦華、美意華,如是等華隨時開發。阿難陀!於林樹間多諸美女,服妙瓔珞隨意游從,所須飲食皆能給與。又此城中所有耽著五欲樂者,於此遊觀皆遂其心。又復常有種種鼓樂,絲竹歌舞出妙音聲,皆悉勸讚修諸福業持齋戒等。又阿難陀!於此城中有王名大善見,七寶具足具四希有,所謂輪寶、象寶、馬寶、珠寶、女寶、主藏寶、主兵寶。四希有者,所謂王壽命長遠、初為王子、次為太子、次登王位,後修梵行,如是四位一一皆經八萬四千歲,是名第一希有。復次其王儀容端正世間無比,是為第二希有。又復少病少惱,所御飲食安隱適時,是為第三希有。又諸人眾忠孝事王皆生父想,王亦愛念猶如赤子,王出遊時乘車而去,勅馭者曰:『汝今宜可徐徐引車令眾見我。』王於人庶常生愍念,是為第四希有。
「復次阿難陀!時有國人持諸金銀末尼等寶,來詣王所白言:『大王!臣有此寶,謹奉大王,願哀納受。』時王告曰:『卿等當知!如是諸寶我自豐足,誠無所須。』諸人如是再三啟請,王竟不受。時彼念曰:『我持此物本希奉進,王既不受將如之何?宜置王前各還本處。』作是念已,置寶而去。王作是念:『今此珍寶是依法得非是枉求,我今宜用修造法堂。』時有八萬四千諸城小王,聞大王將建法堂,咸詣王所白言:『唯願聖王,不煩神慮。臣等望欲為王營造。』爾時大王告諸臣曰:『我足珍財無煩卿等。』諸王如是再三啟請,王不然許。時諸小王來捧王足,或執衣襟合掌啟白:『願天安住,臣等為造。』王見慇勤默然而許。諸王知已各還本處,各持金銀等寶。又復人持一柱,皆以寶成,來詣王所,白言:『聖王!諸有所須悉已周備,不知何處可欲興功?其量大小?』王曰:『於此城東,簡形勝地,縱廣一踰繕那,可於彼作。』諸王聞已,即就其處,興建法堂如其量數。阿難陀!其堂所須椽梁枅栱,閣道鉤楯軒廊周匝,如是諸事皆用金銀琉璃水精等寶之所成就,其床敷座席氈褥偃枕幾桉箱篋衣服之流,皆以眾寶而為莊校。阿難陀!於堂階下,一一柱間各種一樹,樹身各列四寶枝葉華果,互以寶嚴,如前所說。微風吹動出和雅音如奏天樂,堂內悉以金沙布地,栴檀香水常為灑潤,金繩界道寶網四懸,垂諸寶鈴盡世嚴飾。是時八萬四千諸王,同建法堂莊嚴事畢,於此堂側多造浴池,皆方四十里,所有階砌悉以四寶而為嚴飾,於其池中有四種華,池外復有諸陸生華,並如前說。又於堂前處處行列四寶多羅樹,枝葉華果皆互嚴飾,風動發聲亦如前說。所在之地皆布金沙灑以香水,寶鈴和響在處皆懸。是時諸王嚴飾既畢,皆共白王:『聖主當知!所建法堂及諸林泉,備盡嚴麗,願親臨幸。』王聞生念:『此勝法堂,我今不應先自受用,宜請一切沙門婆羅門等有德行者,於此堂中備盡所有如法供養。』即隨所念設大施會,皆供給已,復作是念:『我今不應於此法堂放逸著樂。』遂將一人以為執侍,躬自入堂淨修梵行,遂於金閣銀座之上,結加趺坐正念思惟,遠離欲界諸不善法,除去尋伺證入初禪;從金閣起次昇銀閣,坐於金座及琉璃水精,皆悉綺互而為莊飾,其王於上皆能次第證會深禪除諸障累。
「爾時八萬四千宮人婇女,詣寶女所,白言:『大家!我等諸人承王恩念,久闕侍衛情甚渴仰,咸願拜謁希垂聽許。』時大夫人報主兵臣曰:『汝今應知!我等後宮久不見王情深戀慕,將事朝謁宜時嚴駕。』其臣白言:『若如是者,伏請大家勅諸侍從,所有莊嚴皆為黃色。』復更白言:『然我今者且命八萬四千小國王等誡兵令集。』諸王依命初令象駕,都八十千,以長淨象王而為上首。次嚴馬駕,以騰雲馬王而為上首。次嚴車駕,以喜鳴輅車而為上首。如是二類亦八十千,皆寶莊嚴殊妙第一,國大夫人乘鳴輅車,所將婇女亦復如是。其諸營從皆乘象馬,威容嚴肅旗鼓曜日,駭天震地同往法堂。時王問曰:『何因緣故?車馬繁雜出大囂聲。』謁者答曰:『國大夫人,及小王類並諸婇女悉著黃衣,華鬘幢蓋盡黃嚴飾,其數繁廣不可勝言,同來至此方申拜謁。』王曰:『汝可於此堂外敷設床座,吾將往觀。』使者奉命敷金座已,而白王言:『敷設已畢。』
「時王從台安詳而下,次半階路遙見黃色儀駐嚴盛,遂作是念:『是等威儀甚可愛樂,嚴飾鮮異何其盛哉!』王既坐已,國大夫人前致敬訖,卻住一面,白言:『大王!以此八萬四千寶女嚴飾美麗敬奉大王,願時哀納勿為棄捨。』時小國王八萬四千眾,各以兵寶而為上首,白言:『大王!今此象馬車乘,及以八萬四千城邑,拘奢跋底城而為上首。復有八萬四千樓閣,悉皆嚴飾甚為殊妙,唯願大王哀憐納受而見覆護。』王曰:『姊妹當知!我先與汝極為親密,誰謂今日有若怨家,以諸非法勸喻於我!』時夫人等聞彼大王喚為姊妹,泣而言曰:『今觀王意似棄我等。』以衣拭淚重白王言:『何故大王先於我輩意甚親密,今若怨家?』時王告曰:『汝等應知!人命短促生者皆死,我及諸人同歸滅壞,設有婇女無量百千,如怨詐親必能害己,雖壞愛染終當離別;臣佐車馬樓觀嚴飾,如是妙物無量無邊,一一皆有八萬四千,終歸無常不得久住。是故智者速宜遠離,勤修梵行勿生染著。』時夫人等聞王此語,知不採納不稱所願。時王如法廣勸誡已,復歸金閣於銀座上結加趺坐,於諸有情起大慈意,遍滿十方布無限量,普熏修已端心而住,從慈定起次發悲心大喜大捨,於諸有情亦復如是,週遍十方其閣及座綺互眾寶。時王一一修習四梵住,諸欲皆斷。壽將盡時,為死所逼情生憂悶,命終之後得生梵天。」
佛告阿難陀:「拘尸那城至金河岸娑羅雙樹壯士生地系冠制底,於此周迴十二踰繕那,如來昔為轉輪王,於此中間六度捨命。今復於此而般涅槃,是為第七。又復如來、應、正等覺,於十方界更無第八捨身命處。何以故?我生已盡斷諸惑業,更不於餘受後有故。」
爾時具壽鄔波摩那在佛前立,佛告鄔波摩那:「汝今不應對我前住。」時此苾芻即離佛前。時阿難陀白佛言:「我侍世尊二十餘年,未曾聞作麁訶責言如鄔波摩那苾芻。」佛告阿難陀:「無量百劫長壽諸天,共相嫌議作如是語:『世間唯有如來大師極難出世,時乃一現如烏曇跋華,今日中夜定入無餘妙涅槃界。由此威德苾芻當佛前住,我等無暇親近世尊供養恭敬。』」阿難陀白言:「諸來天眾其數幾何?」佛言:「南自金河至拘尸那城雙林之處,來至系冠制底,於此周環十二踰繕那,皆有大威德天排肩而住,中間無有立杖之地。」
時諸苾芻咸生疑心,請世尊曰:「具壽鄔波摩那,先作何業有大威德?」佛告諸苾芻:「鄔波摩那先自作業今還自受,廣說如餘,乃至說頌。汝等苾芻!乃往古昔此賢劫中人壽二萬歲時,有佛出世名迦攝波,十號具足,住婆羅痆斯施鹿林中仙人墮處,時鄔波摩那身為出家。時諸苾芻著衣持缽入城乞食,此人次當守寺。時有黑風暴雨卒起,既屬嚴寒,彼作是念:『諸梵行者遭此寒苦,衣服皆濕將欲來至,我今宜應嚴辦相待。』作此念已,入浴室中然火煖湯敷設床席,於其廊下繫繩為架,詣寺門首望諸苾芻。彼既至已屈入室中,取其濕衣淨浣濯已安在架上,別將淨服與苾芻著。既解勞乏身心溫煖,寒苦皆除歡喜適悅,其守寺苾芻長跪合掌,向大眾前而發願言:『我今為諸同梵行者除苦得樂,所生善根,如迦攝波如來、應、正等覺授摩納婆記,於當來世人壽百歲時,成等正覺號釋迦牟尼。願我於彼佛法之中而得出家,斷諸煩惱證阿羅漢果;然火功德,當願身光,天莫能近。』汝等當知!由彼願力,於我法中而得出家,斷諸煩惱證阿羅漢果有大威德,為此諸天莫能逼近。」
時具壽阿難陀而白佛言:「大德世尊般涅槃後,我當云何恭敬供養如來法身?」佛告阿難陀:「汝宜且止!汝所問事,當有信心婆羅門長者等自為施設。」復白佛言:「諸長者等,所有施設其事云何?」佛言:「一一皆如轉輪王葬法。」又問:「轉輪王法其事云何?」佛言:「汝今應知!轉輪聖王命終之後,以五百斤上妙疊絮以用纏身上下,各有五百妙衣以為裝飾,於鐵棺中滿盛香油,舁王置內然後蓋棺,以諸香木焚燒其棺。次灑香乳以滅炎火,方收王骨安置金瓶,於四衢道與建大塔,幡幢傘蓋諸妙香華,恭敬供養尊重讚歎設大齋會。阿難陀!如恭敬供養轉輪聖王,於我滅後人天供養,當倍過此。」
爾時世尊告阿難陀:「汝今宜往拘尸那城,宣我言告五百壯士:『諸人當知!如來大師,必定今日於中夜時入無餘依妙涅槃界,所應作者宜可速為,勿招後悔云:「此境內大師涅槃。我等不知,不為供養。」』」時具壽阿難陀聞佛教已,持僧伽胝將一侍者,即便往至拘尸那城眾集堂所,五百壯士皆至於此共論餘事。時阿難陀傳世尊命告諸壯士曰:「汝等既集咸應善聽,如來大師今日中夜必入無餘大涅槃界,所應作者皆可作之,勿招後悔作如是語:『如來大師於我境內入般涅槃,我等不能少興供養。』」時諸壯士既聞是語,各與妻子眷屬朋友僕使之類,共相招引詣娑羅林,頂禮佛足退坐一面。爾時世尊為說妙法示教利喜,時諸壯士從座而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合掌瞻仰而白佛言:「大德世尊!我某甲等,並是拘尸那城尊貴壯士。願盡形壽歸依佛陀、歸依達摩、歸依僧伽並受學處。」時阿難陀作如是念:「彼諸壯士於世尊處,一一別受近事學者,時既淹久妨廢圓寂。我今宜請與彼一時受其學處。」作是念已從坐而起,整衣合掌而白佛言:「大德世尊!諸壯士等,並諸眷屬品類眾多,各有如是別別名號,欲歸三寶求五學處,若各別受時恐淹遲。唯願大悲一時為受。」時阿難陀對世尊前,一時牒名為受歸戒。時諸壯士聞佛說法復受學處,生大歡喜頂禮佛足奉辭而去。
爾時世尊,為菩薩時在覩史多天,以五種事觀察世間,六欲天子三淨母腹,現白象相來入母胎。時天帝釋告善愛健闥婆王:「汝今當知菩薩在覩史多宮,以其五事觀察世間,六欲天子三淨母腹,現白象相降神母胎,我等宜往共為衛護。」時健闥婆王白言:「大天!可去,我且於此奏諸音樂。」是時菩薩出母胎時,其天帝釋復告善愛音樂王曰:「汝今當知!菩薩從母胎出,我等宜往而為侍從。」答乃如前。與諸童子共遊戲時,其天帝釋復告音樂王曰:「汝今當知菩薩共諸童子遊戲,可往侍從。」答乃如前。菩薩觀知老病死已,情生憂惱依託林野修諸苦行,後食二牧牛女十六轉乳糜,氣力宣通食諸飲食,沐浴形體塗拭蘇油。爾時帝釋覆命樂神,令其侍衛,答亦如前。世尊降彼三十六億天魔軍眾,成無上智,梵王來請詣婆羅痆斯,三轉十二行法輪制諸學處。凡是有緣所應度者皆已度訖,詣拘尸那城最後而臥。時天帝釋覆命樂神廣如前說,乃至可往聽法,答言:「我且奏諸音樂。」時天帝釋復告樂神曰:「汝今當知!大覺世尊最後而臥,必般涅槃,可興供養。」答亦同前。爾時世尊作如是念:「善賢外道能至我所而受調伏,樂神善愛無自來法。」又復念曰:「凡是聲聞度者如來亦度,應佛度者餘不能度,由待勝上善巧方便,我今應可度彼善愛。」作是念已,即便入定,由定力故最後臥處化作一身。又復化作千絃瑠璃箜篌,於臥處沒自持箜篌,詣三十三天,至善愛健闥婆王宮門而住。其時善愛自恃憍慢,於彈箜篌謂無過者,於自宮中作樂歡戲情生愛著。爾時世尊告守門者:「汝可往報善愛王言:『有健闥婆來至門首欲求相見。』」時守門者即入具報,其王高慢報曰:「除我更有健闥婆耶?」答曰:「更有,今在門外。」善愛聞已情懷不忍,即自出門告言:「丈夫!汝是健闥婆耶?」佛言:「我今實是健闥婆王。」「若爾,可來對奏音樂。」報言:「大仙!甚善,我能共作。」佛即對彼共彈箜篌,佛斷一絃彼亦斷一,然二音聲並無闕處。佛又斷二彼亦斷二,然其音韻一種相似。佛又斷三斷四彼亦如是,乃至各留一絃然音聲不異。佛便總斷彼亦斷之,佛於空中張手彈擊,然其雅韻倍勝於常,彼便不能,情生希有降伏傲慢,知彼音樂超勝於我。世尊觀已,即便隱彼健闥婆身複本形相。
時彼樂神見佛世尊,身真金色,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周匝莊嚴,赫奕光明超逾千日,如寶山王觀者忘倦,見已欣悅深生敬仰,禮佛足下坐聽法要。爾時世尊觀彼根性,隨機為說四聖諦法令得開悟,彼即能以智金剛杵摧二十種身見邪山,證預流果。既見諦已,深自慶幸而白佛言:「大德世尊!我今所得非父、非母、非王、非天、非我眷屬及諸知識、非餘沙門婆羅門等,能為成辦如是勝事。唯獨世尊慈念哀愍,令我今者枯竭血海超越骨山,閉惡趣門開涅槃路置人天道。我今歸依佛法僧寶為鄔波索迦,始從今日乃至盡形,不殺生乃至不飲酒,受三歸依並五學處。」爾時世尊復為說法示教利喜已,即便入定,天宮處沒,還至雙林最後臥處。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第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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