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西有沙門蕅益智旭解」,這個清,是大清了,清朝。蕅益大師出生的年代是明朝的萬曆年間,然而他寫這個《要解》的時候,是在大清順治四年,1647年的時候,所以就叫清。這個「西有」是蕅益大師的別號,這個別號為什麼叫「西有」呢?就是用《阿彌陀經》的那個「二有」:從是西方過十萬億剎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彼土有佛,號阿彌陀。就是西方極樂世界依正莊嚴,的確是有,就叫「西有」。
這個,不是執理廢事。有的人總是覺得西方極樂世界是不是表法的?不是,事相上確定是有,但是,如果你要從理上去談他的義理,他是非有而有,有即非有,真空妙有。這裡面的意思就很多了,他這個有,是即空之有,就是從真空裡面,真如自性本空裡面由願力產生的一個妙有,這叫第一義諦妙境界相。而且這個「西有」也是一切眾生自性本具的,這種真善美慧的妙有。你說這個西有,一般談「有」,有一句,無一句,亦有亦無一句,非有非無一句,這四句,全四即一,全一即四,一四圓融,不可思議地去理解這樣的「西有」。所以在這裡主要從事相上闡釋是有二有。叫西有。
「沙門」,這是指修道人的稱呼。在佛陀所在的,不僅僅是佛教出家人,就外道出家人他都可以稱為「沙門」。
「蕅益」,這個「蕅益」呢是蕅益大師修持淨業的號。這個「蕅」啊,為什麼稱這個蕅呢?我們知道這個藕,它長出的芽、乾枝,最後要長出蓮花的,蓮花是從蓮藕裡面出來的。這裡面代表蕅益大師對他自己的證到的位次的一個表法。一般講蓮花就是從天台的角度叫六即,六即之位用蓮花來表位它每個過程。比如這個藕,表理即佛、名字即佛這兩位,俱足蓮葉、蓮台、蓮籽,但是他還在藕的狀態當中,還沒有出來。就好像一切眾生本具佛性,但是他現在還不是一個福慧圓滿的佛。那到了荷葉,荷葉那就是觀行即佛、相似即佛這兩位。到了蓮花,蓮花就代表分證即位。到了蓮台,就是究竟即位。那麼通過這個蓮花幾個階段,表明六即佛。那麼蕅益大師他臨終示位是名字位中真佛眼,名字位就用「蕅」來代替,代表他是名字即位的這樣的水平。
這個「益」呢?每個水平的六即之位,每個都有它的利益。這個利益,蕅也有蕅的益,現在他表明自己在五濁惡世煩惱淤泥裡面,只是得到名字即佛的利益。在凡夫份上,見解與佛同齊,大徹大悟,然後也能隨分隨力地做利益眾生之事。所以這個「益」有從自利的角度談益,也從利他的角度談益,又叫「蕅益」。
「智旭」,智旭這個名字是蕅益大師二十四歲他出家的時候,他是投拜憨山大師的門弟子——雪嶺法師剃度的。雪嶺法師呢,他為什麼對雪嶺法師這麼那個呢?是由於蕅益大師在作居士,即將想出家的時候,他在夢中三次夢到了憨山大師,而且跟憨山大師還有些對話在夢中。這個蕅益大師就覺得跟憨山大師心裡很崇敬嘛,憨山大師,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感到自恨緣慳。那麼憨山大師說,這是苦果,必有苦因。那麼問一些法的時候呢,這個當時叫大朗優婆塞,他說,我要聽大乘法,不想聞四諦法,他在夢中都有這個大乘心。這個憨山大師還跟他說,你未來你縱然不是一個禪宗像慧能這樣的,也能成為德山這樣的一個之類的人。所以,他在夢中都有這些情況。當時憨山大師被發配到廣東一帶去了,他也沒有辦法追隨,所以就找到憨山大師的門弟子雪嶺師來剃度。雪嶺師呢就給他命名為智旭,就比喻你這個智慧就像早晨東昇的太陽一樣,光明遍照,能破自己和眾生長夜的昏暗,就叫「智旭」。
那麼蕅益大師的生平德業,也許在座的諸位都不陌生了。在這裡有幾個點,我們跟大家點示一下。蕅益大師在他晚年的時候曾經寫過一個自傳,那個自傳叫《八不道人傳》。八不道人呢,「八不」,他是用《中論》的那個「不一不異、不斷不常」這個八不來講,但是他賦予了新的含義,八不。什麼八不呢?說古代呀,有禪、有儒、有律、有教,古代有這個,我現在是不敢承擔古人的這種四種。那麼現在,也有禪、有儒、有教,有律,現在這四種呢,我也不屑一顧。所以,對古代的四種,自慚,不敢去擔任,對現在的不屑一顧,所以他就稱自己叫「八不道人」。
這是代表著蕅益大師對古人的尊重,和對當時的一些宗門教下的一些基本的評判。雖然他對於天台非常有造詣,但是他從來不接天台的法。雖然他在宗下徑山開悟,但他很少跟禪宗的學人接觸。又看到那個時代整個的戒律的鬆弛,舉世岌危,痛心疾首。所以才以戒法,以戒律和教來匡救那個時弊。
那麼這個他一生的整個的德業是非常有個性,有特色。從他一出生的時候他就非同尋常。蕅益大師出生就不同尋常,是他的父親持《大悲咒》持了十年,來祈求觀音送子,那真的是夢中觀音大士送子而生下來的。你看他出生就不平凡。然而他從小就非常的聰穎,聰穎異常。他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對儒道的經典是非常的了達,甚至是有一種很高的抱負,要以儒家聖學繼往開來來自任的,而且對佛教和道教他是不感興趣,而且要把它剿滅的。
他也經過一段邪知邪見的過程了,十二歲的時候。誓滅釋老,寫了很多文章,《闢佛論》。他這個對儒家經典就一往情深,夢中他都夢到跟孔子、顏回去對話。到十七歲的時候,他可能跟蓮池大師有緣分,他就看蓮池大師的《自知錄》,還有《竹窗隨筆》,他才覺得自己原來對佛教的誹謗是錯誤的,才開始不誹謗佛。二十歲的時候,他對於儒家的孔顏心法呀,他在基本上像參究這個「天下歸仁」,他註解這個詞,三日三夜,廢寢忘食,結果他大悟孔顏心法。所以你看以後蕅益大師寫了很多儒家經典的註解,都是他早年曾經下過深刻的功夫,然後又融合佛教的道理。包括像《周易禪解》、《四書》,他都有註解。
這樣到了二十四歲,他的父親去世之後,他聞《地藏經》發出世心的。那麼聽了一些法師,像古德法師,講法相、唯識、《楞嚴經》,他就去修行,感覺到昏沉散亂很重,就開始出家。出家之後他就一意地在心性上、開悟上下功夫。徑山坐禪,大徹大悟。他所大徹大悟的境界,就是對這種生滅的現象,當處出生,當處滅盡,這個身體,自己的身體確實是妄想堅固的產物。他對《楞嚴經》這些法語,有深刻的現量的證悟。所以,對性、相,這些原來矛盾之處,頓然地就把它抹平了、融會了。那時候,他開悟之後,他認為自己只是見解上具有聖人的見解,但從事相的這個煩惱的這種斷除方面還不夠,所以他就不跟別人說。不跟別人說,這樣他以開佛之見的眼光來考察當時候,就是明末的時候佛教界的一些情況,他就感到非常的悲哀,為什麼他稱為「八不」。整個的教內的情況是非常的邪猥,所以他就非常注重戒律,用戒律,用天台教來匡救。
我們看他一生用功,四次閱律藏,一本大家看到《重治毗尼事義集要》,那是經過四次的修改。這個過程當中,他也帶了一些學生來學戒律。早年他信心抱負很大,想尋找五比丘如法共住。戒律當中講,有五比丘如法共住就是佛教在這個世間真實存在。但是他在學戒律過程當中,他在研習戒律和他弘戒的過程當中,實在說,也是他非常孤獨寂寞的一個過程,跟隨他學的,最多十幾個,中途還會退幾個,最後,還有幾個想學、學得很好的又夭折了。反正最後是非常不理想。
所以當晚年那個成時法師跟隨他的時候,那是到了五十歲的時候了。有一天,蕅益大師就對成時法師說,說我早年哪,念念想思規戒律呀,願五比丘如法共住,現在呢,我可是念念求生淨土。那個成時法師就很吃驚:哎呀,你原來抱負很好啊,要恢復佛世芳規,那不是很好啊?為什麼不繼續這樣做呢?蕅益大師就非常感慨地說,原來這個五比丘如法共住不可得啊,所以,現在就真的要有自知之明,趕緊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等到從西方極樂世界再回來。當然這是他謙虛,也許他就是從西方極樂世界過來的。現在他寫些書,做些事情,無非是給眾生種點大乘的遠因,不再像早年那種,一定要把這個法界眾生一時度盡,一時成佛,這樣的想法現在他放下了,不可得了。所以晚年他真的是「不談玄,不說妙,一句彌陀真風調」。他是一心一意求生西方極樂世界。
所以這個蕅益大師一生他是很有特色的,他可以說是通宗通教,尤其對天台他有很深的造詣。他為什麼對天台有造詣呢?原來他在弘揚佛法的過程當中,他曾經抓鬮啊,蕅益大師很有意思,碰到什麼事情他就喜歡抓鬮。包括他現在是什麼身份,是菩薩比丘呢,還是菩薩沙彌呢,還是菩薩優婆塞呢,還是但三皈人呢,他都要問一問,最後他抓鬮是抓到菩薩戒沙彌,所以,他常常寫文章都是菩薩戒沙彌。
最後他有時還更謙虛,但三皈人,但三皈依人。也確實在這末法時代,真正是具有真正比丘體,那是很不容易的。他是在抓鬮,他當時就有一個選擇,就是宗賢首,就是以《華嚴經》作為宗旨來弘揚佛法,這是一個。宗法相唯識,宗天台,最後是自己開宗,這樣一抓,就抓了幾次,都是宗天台,所以,他就對天台教理就比較深入。這個祖師太有智慧,太聰明瞭,他只要想學什麼就學得很好,學得很到家,所以他的著述非常多,我們都想像不到他在五十七年的這樣的短暫的這樣的歲月當中,他竟然給我們留下二十二冊那麼厚的《蕅益大師全集》。他基本上可以說對經、律、論三藏為我們這些末法的眾生作了一個新的梳理。經律論都具足。而且特別拈出淨土一法。他自己對求生淨土的心,那種宗教情懷,是非常的深厚。
而且我們看蕅益大師的著作,真能感覺到這位祖師的這種大菩提心哪,是非常非常深厚。連日本人都說,日本有個比丘說,說如果我們讀《靈峰宗論》不掉眼淚的話,那說明沒有發菩提心。讀《靈峰宗論》都會掉眼淚。那樣的一種悲心哪。他以後他也是以身弘法。他在五十七歲夏天兩次大病的時候,這時候他給當時有一個叫錢牧齋寫了一封信,說我今夏兩次大病,在病重唯有痛哭呼喊佛菩薩名字求生淨土而已,我應該說平時還是在心性當中真實用過功夫的人,這個時候都是這個樣子,更何況那些在語言文字上去弄的人。
所以了生死、出輪迴是多麼的不容易。他用自己來說明,不要再做一些口頭的文字上的東西,要完全地去依靠阿彌陀佛的慈悲願力解決自己問題。所以他往生的時候是很瀟灑,在大家助念當中,揮揮手就走了。揮揮手走了這個門人弟子呢,就用缸把他封好,他有遺囑,說三年以後開缸。然後開缸荼毗以後,要把骨頭啊,靈骨和麥粉把它做成一些食物,磨成粉,一份供養地上的鳥獸,一份供養江河海的眾生,給這些眾生結緣。然後過了三年之後一開缸,哎呀,他結跏趺在那裡,面貌如生,而且頭髮都長長了,長長了都把這個耳朵都覆蓋了。
我們看蕅益大師有時候畫像,發長覆耳。那麼,荼毗之後,這個門人弟子不忍心把他的靈骨,把它磨成粉去供養那個,所以以後就建了一個塔,安放了靈骨。火化的時候牙齒不壞。但由於他生前都有這個遺囑嘛,要供養那個,他的幾個徒弟都是很孝順,這樁事情就由性旦比丘來完成,他就代替自己的師父來完成這個心願,把這個磨成粉供養鳥獸、供養江河的眾生。這個事情也最後做了,是由他的徒弟性旦比丘來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