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印光法師文鈔·示淨土法門及對治瞋恚等義》,當前題目為編者所加。人生三毒為「貪、瞋、癡」,也是修行人要斷除的根本煩惱。印光大師在此文中,有道理有例證,在從事項到究竟了義的層面上,分別闡釋了這三毒的危害以及詳盡的對治方法,為淨業修行人指引了珍貴的修行門徑。本文專門開示修行人如何對治瞋恚。
瞋者,見境而心起忿憎之謂。富貴之人,每多瞋恚。以諸凡如意,需使有人。稍一違忤,即生瞋怒,輕則惡言橫加,重則鞭杖直撲。唯取自己快意,不顧他人傷心。[1]
又瞋心一起,於人無益,於己有損。輕亦心意煩燥,重則肝目受傷。須令心中常有一團太和元氣,則疾病消滅,福壽增崇矣。[2]
昔阿耆達王,一生奉佛,堅持五戒。臨終因侍人持拂驅蠅,久之昏倦,致拂墮其面。心生瞋恨,隨即命終。因此一念,遂受蟒身。以宿福力,尚知其因。乃求沙門,為說歸戒。即脫蟒身,生於天上。是知瞋習,其害最大。華嚴經云,一念瞋心起,百萬障門開。古德雲,瞋是心中火,能燒功德林,欲學菩提道,忍辱護瞋心。[3]
如來令多瞋眾生作慈悲觀者,以一切眾生,皆是過去父母,未來諸佛。既是過去父母,則當念宿世生育恩德,愧莫能酬。豈以小不如意,便懷憤怒乎。既是未來諸佛,當必廣度眾生。倘我生死不了,尚望彼來度脫。豈但小不如意,不生瞋恚,即喪身失命,亦只生歡喜,不生瞋恨。所以菩薩捨頭目髓腦時,皆於求者,作善知識想,作恩人想,作成就我無上菩提道想。觀華嚴十迴向品自知。[4]
又吾人一念心性,與佛無二。只因迷背本心,堅執我見,則一切諸緣,皆為對待。如射侯既立,則眾矢咸集矣。倘能知我心原是佛心,佛心空無所有。猶如虛空,森羅萬象,無不包括。亦如大海,百川眾流,無不納受。如天普蓋,似地均擎,不以蓋擎自為其德。我若因小拂逆,便生瞋恚,豈非自小其量,自喪其德。雖具佛心理體,其起心動念,全屬凡情用事,認妄為真,將奴作主。如是思之,甚可慚愧。若於平時,常作是想,則心量廣大,無所不容,物我同觀,不見彼此。逆來尚能順受,況小不如意,便生瞋恚乎哉。[5]
【注】
[1] 印光大師指出,「瞋」就是人面對境界而產生忿憎之心。一般情況下,富貴的人由於事事如意,偶遇境界容易瞋怒。稍有不順自己的意思,就惡言、拳腳相加,只求自己快意,不管他人傷心。
[2] 然而,起了瞋心,對別人沒好處,對自己倒是有損壞,輕微的心情不爽,重的則傷肝傷脾。這樣很不划算,因此必須讓心中常常順適溫和,才能夠疾病不侵,身體健康。
[3] 印祖又舉例說,佛世有一位阿耆達王信仰佛法、供養三寶、護持正法、福德無量,但是臨終時候卻因為一念瞋恚心而變成巨蟒。後來遇到出家人為其說法,才脫身生於天上。所以瞋恚的習氣,害處太大了。不論是佛經還是祖師論典,都反覆強調瞋恚的害處。講到此處,不禁讓人想起了梁武帝與達摩祖師關於「毫無功德」的故事,梁武帝和阿耆達王類似,雖然造寺安僧、度人無數,但是對治自己的習氣卻不著力,因此達摩說:陛下雖有無量福德,卻毫無功德。梁武帝聽了不高興,對達摩冷淡異常。這豈不恰好說明他的瞋習未除嗎?
[4] 為什麼要對一切人作慈悲觀呢?因為一切眾生都是我們的過去父母,也是未來之佛。從理上來講,既然是過去父母,自然要報答生育之恩,時刻覺得不足,怎麼還會因為一點小事情就生氣憤怒呢?既然是未來之佛,那麼如果我的生死問題不能解決,還期望他來幫忙呢。這樣來想,別說小的不如意,即使剝奪了我的性命,也滿心歡喜。所以菩薩修佈施度時,捨棄頭目、骨髓、腦顱,也只把索求的人當做恩人,是來成就自我無上菩提的善知識——就像釋迦世尊過去世作忍辱仙人,被歌利王肢解,卻發願成佛後第一個度他一樣。這個在《華嚴經·十迴向品》有詳細的敘述。
[5] 更進一層講,我們的一念心性和佛無二無別。只因為迷失本心,執著有我,才將一切境緣,變成了我之外的事物。就像靶子立起來,亂箭就不停地射上去了。如果能用智慧觀照,知道當下一念心就是佛心,而佛心空無所有,好像虛空一樣萬物含藏;又好比大海,大河小溪都能容納;還好比蒼天和大地,一個籠罩萬物,一個支撐萬物,卻一點都不因此而覺得了不起。再觀察我們自己,雖然道理上我們都有佛性,但是起心動念全部是凡情用事,錯認真妄,顛倒主人翁,這樣思考的話,慚愧得無地自容。平時就能夠這樣去想,那麼心量自然廣大,外境、人事和我一體,即使逆境當前都能夠溫順接納,怎麼還會因為小事情而發脾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