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有個道友問我：如何能夠保持著我們這個菩提心不退？如何保持大悲心不退？那靠你的意念，意念強的真正堅持不退。慈舟老法師從各經論選擇二十種心，一個是所懺的十心，一個是能懺的十心。你所懺的十心就是墮到生死業的心。能懺的十心是把生死造業的心，變成逆生死流，不再隨它去造業。我們要根據這個二十心來懺悔我們的罪業。

順生死流的十心：

第一妄計人我、起於身見。

這個身見就是一個標題「妄計人我，起於身見」。人我之意是很粗顯的。我人眾生相，我相、人相、眾生相。人我之意是很粗顯的。因為有我的身體才造業。因為什麼都為我！為我的身體要穿、要吃、要住、要行動，還要享受，都想要點樂受。感受了，感受點樂受，不願意受苦。這是人之常情，人人都如是。

假使說不計較於妄身，妄身消失了，這個我執能夠消失嗎？沒有身體了，有我沒有？身體是個影像而已，那個我執的知見，好像是個無相似的。無相的比這個身體還真實，不然怎麼墮落鬼塗。鬼塗沒有肉體，他的我執並沒有放下。這是虛妄的、顛倒的、妄想的、妄計的，實際上「我」是空的，因為四大假和的。《楞嚴經》上講的：地水火風空見識是七大假合的，一般來講是地水火風合成的；這是分析的，它不存在的。但是我們認為它是真實的。

什麼是「真我」呢？那就是我們講的「大方廣」。自體相用也就是菩提涅槃。妄計人我是一切鬥爭的根本，增長無盡的生死。這是所治的第一個身見心。

現在我們還是分別忌妒的思量心，但是這個分別忌妒的思量心，含有爭議。這就順真了；順真了之後，把這個人我的知見看空了。要對治它，怎麼看空的呢？用「普賢行願」。

佛所說的一切經論，都是教你的修行法門。我們有很多的道友們，他也念經，也念佛也磕頭。完了他不知道怎麼樣修行？怎麼樣了生死？還有出家好幾十年了，他不知道如何修行？乃至在修行當中，他還不知道這就是了生死，還另外找一個了生死的方法。

我這樣說大家可能認為這個不是事實！完全是事實，問我這類問題的人太多了。

我在福州的時候去雪峰參訪。雪峰是唐朝義玄祖師開發的道場，這個道場成道的多了，都是修禪宗的。義玄祖師他是對事物的空了，樹空了，他坐在枯木裡頭修行，上頭遮點雨就行了。後來龍天感應，他就在雪峰修個大叢林。那個枯木還在現在保存著，修個殿把它保存起來。又在這修了幾間房子，建個茅棚，叫做枯木庵。

這枯木庵有個老修行，他在這枯木庵拜了十七年的懺。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拜了十七年的懺。一天拜好多個小時的呢？二十個小時。晝夜不停地拜，拜了十七年。他那兩腿的繭子須要經常拿那個刀刮，他那個拜的地板都換了三次了。這樣的修行，不錯了吧！但是他沒有學法也不見人；你去見他，你看他磕頭，他也不會理你的。他磕他的頭，你給他什麼東西他都不要。

我就找一個小師父跟他說，我想看看他。他聽說我去了，他很高興，就停拜了，來跟我來談談話。他說：「老法師啊！怎麼樣才了生死啊？我拜了十七年了。」我說：「你這一天在幹什麼？」他說：「我磕頭拜懺啊！拜八十八佛懺、拜《華嚴經》、拜《法華經》，我都拜。」「為什麼拜？」他說：「修行啊！」「為什麼修行？」他茫然了，這麼用功他都不知道如何了生死。

我說：「你現在做的事業就是了生死。你別打妄想，別離開這個地方，到你臨命終時生死一定了。如果這樣再不了，那麼修行什麼呢？」

有好多的道友一天的學佛法，一天的講修行，他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講「普賢行願品」就好像講普賢菩薩講故事的。那是要我們這樣做的。你說《般若經》，《般若經》要你開智慧的，教你修觀的，教你思惟修的，教你發大悲心。是你要發大悲心，不是普賢菩薩發大悲心。普賢菩薩要你發大悲心，普賢菩薩教你行普賢行，這是個法門。

你認為這是個普賢菩薩的事，我聽聽而已，聽故事，這不是修行。如果能這樣用心，你就是在修行了，還不是一般的修行，而是成就普賢行的修行。

這樣你才能對治你的身心，破除身見。你一天的「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法無我」，一天的這樣思惟修，另外還要說怎麼樣了生死呢？

說這個身體不是我。你相信嗎？說我的身體不是我，哪還有我啊？禪宗就要這樣參。先問我「我是誰？」「未生我之前，我在哪裡？」參禪的時候念「南無阿彌陀佛」。完了問「誰在念佛？」「念佛的是誰？」

這跟那個涵義是一樣的。那個參話頭跟念「阿彌陀佛」生極樂世界，後者是在「有」的下手，前者是在「無」的下手。你生到極樂世界慢慢的，「有」的也能變成「無」的；「無」的就變成「真我」的，這個「無」不是沒有的那個「無」。

觀自在菩薩用甚深般若智慧觀照的時候，照見五蘊皆空了，他沒有我相了，沒有法執了，那不是觀自在菩薩？誰觀誰自在就是誰的。說你觀，你看破了，你放下了，你沒有我見了，你照破了你的身見、身心了，那你就是觀自在。

因為你修觀！你修觀你自在，你不修觀你不自在。誰修觀，用身般若誰去照，誰就自在；照破五蘊空了，你就自在。沒空，沒空你再受幾天，還沒自在。破身見、破身心見就是這樣破的。

第二具足煩惱、外遇惡緣、我心增盛。

內心本來是有點不順心，上班了或者在學校跟同學有點爭執，或者跟老師有點意見，你帶著煩惱心回到家裡去，對你爸爸、媽媽發脾氣。有時候我們人很怪，因為媽媽是最親愛的，媽媽最慈愛最疼你的，這時有好多的脾氣，就對著媽媽發，他不敢對外人發。那小孩不聽話，只有不聽媽媽的話，對爸爸就差一點。給爸爸發脾氣，那爸爸就給他兩耳吃，他就受不了。

我們很少對佛菩薩發脾氣，如果你能夠以對待你媽媽的心，對待佛菩薩就好了。佛菩薩真的比你媽媽還大慈大悲，你要對著他發煩惱，他會幫著你斷煩惱。因為我們的煩惱是具足的，要遇著污染了，不順心事你就增長了。

心裡具足煩惱，煩惱沒有外緣，緣不起，不得增長。或者增長了，遇著善緣，他的惡緣漸漸就消失了。必須得裡頭有個因，外頭有個惡緣，兩個一合才能增長，這個惡業也才能成，才能做出錯誤的事情。

有很多的道友這樣反應，不論哪都有，美國、台灣各地都有。他信佛，或者他太太信佛，先生不信佛；或者她先生信佛，太太又不信佛。有一位女道友說：「怎麼辦？」她先生不信佛，經常給她做障礙。

我說：「他給你做障礙？還是你給他做障礙？」「當然他給我做障礙！我要上廟裡去；或者老法師來講經，我要聽經，他不願意我來。或者我要吃素，他們要吃葷，不是他給我做障礙嗎？」

我說：「你學佛還沒學好。」她就生氣了，「我怎麼沒學好？」這說話態度就不對了。我說：「你就是沒學好，因為你信了佛了，要吃素。你也不給人家做了，你跟你先生說，你們要吃葷，到外頭吃去。」

這是他的家。你信佛、他沒信佛，你要用慈心慢慢，慢慢的引誘他、勸他，使他也信，大家再共同的走一條道。你沒有學好就是這個原因。不能隨順眾生，不能幫助眾生；要眾生來隨順你。現在你還是給他做葷的！你自己吃你的素。還要和顏悅色的講。

信佛不是硬性規定的，你得信佛；你不信佛，我們就家庭破裂。這樣子成嗎？小孩根本不懂事，小孩平常吃肉吃慣了，而且還在成長的時間，你一信佛讓孩子就跟你吃素，這是不行的。得他自己願意。

你給他們做善緣，不要給他們做惡緣。人家一看到，喔！你們信佛的人脾氣這麼大，毛病這麼多，那就糟糕了。你信佛表示你跟他不同，處處以慈悲心，慢慢幫助他。要是像我們這樣，諸佛菩薩看我們這些頑固的眾生，煩惱這麼具足，他耐心度我們都要好多劫了。不是像我們立竿見影，非要別人怎麼樣，這樣家庭當然不合了，信佛信不好。

你要學好了，知道因緣，那就慢慢轉化了，這不是一天來的！我們都覺得成佛好，那個多自在，誰也無煩惱，二死永離，那不是一天辦得到的。有人說釋迦牟尼佛一生就成了，我說，那你去做吧！看你成不成。

特別是參禪的，禪門一炷香，頓超直入，立證菩提。這是因為他過去修多少生，今天他因緣遇合了，開悟了。你光看現在，沒看他修行的時候。你懂得這個因緣了，不懂得緣起，就不能證得性空，剛才有個道友問我空性的問題，空性還要必須懂得緣起。知道緣起了，才能知道性空的道理。因為性空才能成立一切法，才能成就緣起。緣起性空的道理必須深入的學，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得入。

第三內外既具、滅善心事、不喜他善。

第一個是身見心，第二個是我見心，第三個是嫉妒心。

內裡頭有一個身見心，外頭又有個惡緣，內外都具足的時候，善心的事業就不容易生起了。不容易生起了，你就不會隨喜人家的功德。見到人家有收穫了，見到人家有利益事，有好事，你生嫉妒心。我怎麼沒有？也就是內心這個煩惱，外頭有惡緣。

所以要多做好事、多做善事就變了，漸漸滅除了。自己不做好事，見人家做好事，生起了一種障礙心，不隨喜而嫉妒。

冰塊跟爐火的煤炭，兩個是不能擱塊堆的。生起嫉妒心，這就是不喜歡別人的善行、善業。

第四縱恣三業、無惡不為。

放縱身口意三業，那就無惡不造了。

剛才有道友問我，勸別人不要喝酒、吃肉，他會生起反感的。這個當然勸不成，因為他的業還沒成熟。你必須在他遇到因緣成熟的時候，或者他生病了，或者他遇到特殊因緣；你一說，他就靈了，馬上就自在。

幾天前我在台北的時候，有一個人找到我了，可是找到我也沒有辦法，什麼問題呢？他一個人到海邊去釣魚，釣不到魚。後來隨著大浪一個魚上來，九斤多，一條大魚來。他就得其所哉了，釣都釣不上來，最後拿到家裡大家吃吧！他就吃了魚的膽，吃魚膽就中毒了，送到醫院去。他是十九號進的醫院，到這個月已經二十幾號。聽有個道友介紹的，找我來了，我說：「人家送上來，跳上來的是冤家來的，要你的命的，你還吃它呢！」

這個時候你勸他，一定收到效果。他們都發願不敢吃了，我說：「這回都不見得好得了，好了就再不吃了。」他現在是昏迷狀態，幾個弟兄也都釣魚，大家把魚竿都收起了，都發願了再也不釣魚了。後悔了，但是悔之晚矣，晚了。現在好了沒有，我不知道。我說：「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求佛菩薩，念念經給你迴向迴向，那是你自己的業果。」

這是放縱三業。我舉這麼多的例子，是投其所好。釣魚犯法嗎？古來還稱作是種很好的休閑。但是對我們佛教徒說，這是造罪的，你願不願意人家傷害你嗎？但是在財、色上，你自己會上鉤的。很多時候會放縱三業，這是恶心。

第五事雖不廣，恶心遍布。

這是說小惡，事雖不廣，恶心遍布。因為我們講〈普賢行願品〉，起心動念是遍滿法界的。你以為這點錯事，沒有什麼關係的，認為是小事。其實是遍布法界的，一心就是法界，身體就是法界；所以你所做的業也是遍法界的。

好淫的人，他心裡絕不是有局限的，不會只跟一個人過性生活。淫業是遍滿法界的，他見一切女人，見著可愛的，總想跟人家發生關係，雖然事實上沒有，他心裡已經嚮往。好殺的，殺一個生命，他心裡面絕無邊際的，他是殺一切生命的。

你看那個吃葷的。西藏喇嘛雖然是吃肉的。那是沒辦法，糧食缺乏，有的像羌塘好多地區，就是以牛羊肉為主食，沒有糧食。他要不吃他就只有死了，但是西藏人不吃雞、不吃魚，特別是小魚。

我說：「都是生命，你為什麼這個吃，那個不吃？」他說：「不是，那個牛好幾百斤一條，吃大家吃，還就還一兩口而已！那魚一吃要吃幾條，我得還幾條命？一輩子還不夠，要還好幾輩子，所以不吃小魚。」他知道要還債的，因果律他們是很清楚的。我們漢人就不講究的，大家念《地藏經》，婆羅門女她媽媽，不僅吃小魚，還吃魚子，她喜歡吃魚子，那一包魚子有好多生命？他得還多少輩子啊？「事雖不廣，恶心遍布」。這不但是恶心，而且廣大，恶心遍布。

第六恶心相續、晝夜不斷。

恶心相續不斷，晝夜不斷的作惡。貪淫好色永無止盡的，好殺的隨其所好。我們有個弟子開夜總會的，我問他：「那玩的人是不是天天的經常來？」他說：「玩習慣了，他一走就到夜總會來了。」像大家，善業也是習慣，成了慣力，一有假期就到蓮因寺來，要修行。善惡業有一個規律性，那惡業做慣的人，不作惡他心裡簡直不舒服。

住監獄時候跟那惡人打交道太多了，像是偷盜者，我曾經問他們：「為什麼要偷人家東西呢？偷了你又不用，你把它丟了。」他說：「見了那個東西我喜歡，不想拿啊！心裡癢的覺睡不著。我必須把它東西拿到我的手，我看看，不愛了就把它丟了。但是必須得拿，不偷我心不安。」這就成了一種慣性，惡業的習慣，大家可想而知。

我們做惡的人，或許認為這是小事沒有關係。夫婦是正淫嘛！ 我有一個道友，在大陸上，後來他的身體很不好，很危險了。我就勸他：「你不要在家裡住了，廟裡給你一間房，你到廟裡住一段時間。」

他說：「不行啊！我太太不許可。」

我說：「好了，當你命喪的時候，就沒辦法了。」

這是不犯戒的，如果受五戒不犯的。但是過份是不行的，這是惡的。貪瞋癡殺盜淫不是惡業嗎？因為在人間順著法律的情況，可以允許的。但是這個你要想成道，有淫業是不行的。要懂得這種道理。這叫相續的恶心。這個惡要特別分析它的明相。一個相續恶心，一個廣大恶心，相續不斷的。

第七覆諱過失、不欲人知。

「諱」，隱晦的意思。他做了錯誤的事情，犯了罪，應當懺悔。他不肯發露，他做的時候沒有羞恥心，感到懺悔的時候有羞恥心了，他不好意思說；或者要說了，對他名利有影響，他不說就把它隱諱起來。那麼隱諱這個惡！就覆諱恶心。覆諱這個恶心很嚴重，他不發露懺悔。你隨便看哪個懺本，首要的重點是你要發露懺悔。就像懺悔罪惡，一定是得發露。不說你所造的罪的因緣、身心動念，你要是不說清楚，罪懺不掉。

第八虜扈抵突、不畏惡道。

「虜扈」就是不受規諫，個性很強，此土眾生恶心很猛烈，不受人家規諫，你一說他，他跟你「抵突」。

剛才有個道友說，你勸他不要大口吃肉，不要這樣喝酒，那他馬上跟你翻臉，就是這種性體。「抵突」就是與人抵抗的意思，說你所做這個是錯誤的，將來要墮地獄的！他會說哪有地獄？剛才我說那個，我說那個沒地獄。是我認識它，我沒那個業；但你有那個業，非墮不可，那是你自己造成的。

第九無慚無愧、不懼凡聖。

「慚」是對人家，「愧」是內心對自己，你自己心不安又羞愧對人家，慚於己愧於人，有時候自己感覺對不起自己，像我們發露懺悔，我們信佛的人、學佛的人感覺到自己做錯的事情，在佛前、在佛像前，這樣發露懺悔，相信因果；反過來不相信因果，不畏惡道也不懼聖凡相，故叫無慚無愧。因為閻王、鬼神、天龍八部他們有他心通，賞善罰惡的權力，就像我們掌握國法的一樣的。

聖呢？這個聖是指佛菩薩、聲聞、緣覺，有德有神通，可以畏懼大人。無慚無愧呢？就是他不畏懼，這樣無懼恶心，沒有恐懼的造惡之心。

第十撥無因果、作一闡提。

「闡提」就翻「信不具」，不相信因果，也不信墮地獄的這些話，那麼隨了就了了，「只見活人受罪，誰見死人帶枷。」此處作一闡提信不具，那麼下了地獄他就知道了，這叫做斷善的恶心。這種恶心仍然沒有他不會再行善業的，這個恶心是最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