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中國的禪宗傳自印度的菩提達摩,他於紀元五二七年到達中國,成為中國禪宗的第一代祖師。他的思想源頭是根據四卷本的《楞伽經》;北宗神秀的弟子淨覺所集的《楞伽師資記》,就是介紹從印度禪傳承到中國禪的系統,也可以講這是北宗禪,是以《楞伽經》的思想為主流。可是南宗的六祖惠能,雖也接受《楞伽經》思想的體系,但他卻以《金剛般若經》做為他的禪法的依據。因此,從《壇經》的內容固然可以看到濃厚的如來藏思想的成份,那是受了《楞伽經》系統的影響;同時又發現他特別強調般若和智慧功能,所以又是屬於般若思想的傳承者。照道理,般若的思想是屬於「空」的,也可說是屬於中觀哲學的範疇;而《楞伽經》的思想既強調唯識,更強調如來藏,實際是以發揮如來藏思想為其重心,這是印度大乘佛教的另一個系統。至於《六祖壇經》怎麽可能把如來藏和中觀的兩系合而為一,這是值得討論的問題。
其實《六祖壇經》是以般若為方法,以如來藏為目標,用般若的空觀來破除煩惱的執著,以期達到「明心見性」的目的。所謂「明心」就是無煩惱的清淨心,「見性」就是見到與佛無二無別的佛性。佛性是如來藏的另一個名字,清淨心是般若智慧的別名,它是用般若智慧以達見性成佛的目的。此二者雖有不同的名字,也有不同的立場,然而是一體的兩面。若得其一,必得其二,不見其一,不得其二;明心一定能見性,見性一定是心地光明。
從中觀的立場看般若,若得般若即見諸法自性是空,那就是目的,不再另有如來藏、佛性、法性等目的可求。可是從如來藏系統來看,般若只是功能,不是其本體;功能必定有其所屬,所以產生了如來藏和佛性等思想。於是《六祖壇經》雖讓人見到般若的思想,實際上是以如來藏為根本,這是非常明顯的事。
壇經的思想系統,雖用般若經,實則是沿襲如來藏的觀點,用般若的空慧,實證真如佛性,即是明心見性。壇經中引用。《金剛般若經》者凡五見,引用《文殊說般若經》者一處。其目的是在證明相無而性有,強調本心及本性實在。所引般若經典,乃在取其作為修證的觀行方便,那便是般若三昧及一行三昧。
壇經引用《維摩經》者計六例,共有五種觀念:頓悟、守心與直心、行住坐臥的日常生活即是修行、動靜一體、不二。此外尚可在壇經中見到《大涅槃經》、《菩薩戒經》、《法華經》、《華嚴經》、《觀無量壽經》、《大乘本生心地觀經》等的思想。
壇經的心理實踐,名為「無念法門」,它又有無住、無著、無相等不同的名稱,以無念得智慧,以無著離煩惱,以無相證佛性。壇經的生活實踐是以懺悔、發願、受三歸依戒為準則,而又將之導歸心理實踐的「無相法門」。
至於《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將這兩句的前後經文連起來看,是說不要把如來的身相當成真實的如來,因為如來不可以用他的身相來衡量和範圍,也可以說如來是遍於一切相而不等於任何一相,不能認定任何一相就是佛;對所有一切相都不執著才能真正見到如來。所以其下還有兩句經文:「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可是從《壇經》的觀點來看,「相」是虛妄的,而心性是實在的,所以《壇經》說:「識自本心,見自本性」,「本不生滅」,這種不生又不滅的本心和本性,在《金剛經》中是看不到的。也就是說,相無性有,這與《楞伽經》的思想有些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