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代有大德把修行功夫能不能過硬,在關鍵時刻能否發揮作用,比喻是「臘月三十日到來如何抵對」。
臘月三十日是什麼意思呢?臘月三十日就是一年最後的一天。一年最後一天不是過年的好日子嗎?為什麼就比喻成為一個難關呢?我們沒有經過事情的人,沒有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人,就不知道臘月三十日的含義是什麼。在舊社會,窮苦的人過不了日子,整年就靠借賬過日子。農民種地主的田,要交租子,一拖再拖,拖到臘月三十,還是得交;窮人欠了富人的債,也是一拖再拖,拖到臘月三十了,債主逼上門,欠賬就要還錢。反正,臘月三十日這一天,是一個算總賬的日子。
這就比喻我們修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怎麼來對付自己生命中潛在的種種煩惱,怎麼來面對生命垂危之際的種種痛苦。那就好像是債主逼債一樣,那就好像是要還錢一樣,你有沒有那個資本,還不還得了?臘月三十日這一天你過不過得去?所以修行要在平時用功夫,不要等到臘月三十日手忙腳亂。大家想想看,欠了別人十萬八萬,到了臘月三十日這一天拿不出錢來,逼債的人又坐著不走,是不是手忙腳亂呢?
在生死關頭,如何瀟灑地打發臘月三十日這一關,這就是學佛修行的根本問題。在歷代的高僧傳、傳燈錄、各種往生傳上,看到有眾多的大修行人,到了臘月三十日這一天,坐著走的有,站著走的有,躺著走的有,甚至倒立著走的也有。那就是瀟灑自如地度過了臘月三十日這一關。這個末後關頭,就是對每一個修行人最終的考驗。是手忙腳亂還是來去自由,歷代祖師給我們作了很好的榜樣,歷代的祖師都是說走就走。
我們這一堂,居士比出家人多。在居士裡面修行好的,到了臘月三十日,瀟灑自如地走掉,也大有人在。其中有位龐居士,是唐朝馬祖會下的一位大菩薩、大居士、大修行人。龐居士說:「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luán,團聚義)頭,共說無生話。」龐居士有兒有女,也有妻子。兒女不婚嫁,全家都修行。而且龐居士也是一個非常富有的人,為了磨煉自己的意志,把全家的細軟財產在湘江上沉到水底不要了,然後就過自食其力的農耕生活。龐居士女兒會編竹籃子,龐居士的兒子會耕田,龐居士本人和龐婆都配合兒女來服務,過那種清貧樂道的生活。
龐居士到了晚年,要離開人世,顯現了一段末後風光。
有一天,龐居士對女兒靈照說,你到門外看看,是否日正當午,如果日正當午,你就快告訴我。靈照走到門外一看,日正當午,就回來告訴父親,日正當午,不過有日蝕。龐居士聽到此言,就走到門外看個究竟。靈照趁著父親下了禪床走到門外的時間,即刻登上父親的禪座,合掌就走了。父親回來一看,莞爾一笑:「我女鋒捷!」這樣地來讚許女兒,既沒哭也沒啼。於是,龐居士就延長七天的時間再走。到了第七天,州官於頔(dí)前來看望龐翁。兩人在一起談禪論道,最後龐居士告訴於頔說:「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好住!世間皆如影響。」然後,龐翁頭枕於頔的大腿,走了。多瀟灑!
這個時候,龐婆看到女兒七天前走了,老頭現在也走了,她就到地裡去告訴正在鋤地的兒子,說你父親已經走了!大家想想,他兒子是什麼反應呢?他兒子二話沒說,就在地裡扶著鋤頭柄,站著走掉了。多灑脫!
龐婆看到這種情形,不是像我們今天的人,即使念佛幾十年,看到老頭也走了,兒子也走了,女兒也走了,那還不哭天愴地呀!龐婆不是如此。當時他們家正住在今天襄樊地區的鹿門山下。鹿門山麓有一塊大石頭,龐婆走到石頭跟前,就說:「立亡坐化未為奇,不及龐婆撒手歸。兩手撥開無縫石,不留蹤跡與人知!」喝一聲,石頭開作兩半,她往石頭縫裡一鑽,石頭又合攏去了。龐婆也走了,而且走得乾淨利索,鑽到石頭縫裡去了,任何蹤跡都不留在人間。
這就是龐居士一家的風流事蹟。這才是真正的風流,真正的瀟灑!在生死岸頭能夠有如此的自由自在、遊戲神通,這才是真瀟灑、真自由!這是全家信佛的千秋典範。我們今天,全家信佛的人有很多;全家信佛信得很虔誠、很瀟灑的,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成就的,也很多。但是,百尺竿頭還要進步,要向龐翁一家學習,到臘月三十日還能留下一段風流韻事,那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大解脫。
盡管在我們的有生之年,年年在過臘月三十日,是否對這一天有切膚之痛的感觸呢?要在這個地方考問自己,要在這個地方認真地思考。如果說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此時就來臨了,我們怎麼樣來打發?是躺在床上死去活來,還是瀟灑自在地走掉呢?包括我自己在內,都要深刻地反思,要在這份問卷上作出一個最漂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