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法正宗記
上皇帝書
十二月日。杭州靈隱永安蘭若傳法沙門賜紫臣僧契嵩。謹昧死上書。皇帝陛下。臣聞。事天者必因於山。事地者必因於澤。然其所因高深。則其所事者易至也。若陛下之崇高深明。則與夫山澤相萬矣。適人有從事其道者。捨陛下而不即求之。雖其渠渠終身絕世。烏能得其志耶。抑又聞佛經曰。我法悉已付囑乎國王大臣者。此正謂佛教損益弛張。在陛下之明聖矣。如此則佛之徒。以其法欲有所云為。豈宜不賴陛下而自棄於草莽乎。臣忝佛之徒。實欲扶持其法。今者起岩穴。不遠千里。抱其書而趨闕下。願幸陛下。大賜以成就其志也。臣嘗謂。能仁氏之垂教。必以禪為其宗。而佛為其祖。祖者乃其教之大范。宗者乃其教之大統。大統不明。則天下學佛者。不得一其所詣。大范不正。則不得質其所證。夫古今三學輩。競以其所學相勝者。蓋宗不明祖不正。而為其患矣。然非其祖宗素不明不正也。特後世為書者之誤傳耳。又後世之學佛者。不能盡考經論而校正之。乃有束教者不信佛之微旨在乎言外。語禪者不諒佛之能詮遺乎教內(始草書。即雲佛之所詮概見乎教內。及寫奏時廼改曰。佛之能詮遺乎教內。意謂。佛之善巧詮發此法之語。存乎教部之內。為學徒以始草者傳出遂與奏本有異然此二說其義皆可用。他本或云。所詮概見乎教內者。蓋兩出之也)雖一圓顱方服之屬。而紛然自相是非。如此者古今何嘗稍息臣不自知量。平生竊欲推一其宗祖與天下學佛輩息諍釋疑。使百世而知其學有所統也。山中嘗力探大藏。或經或傳。校驗其所謂禪宗者。推正其所謂佛祖者。其所見之書果謬。雖古書必斥之。其所見之書果詳。雖古書必取之。又其所出佛祖年世事蹟之差訛者。若傳燈錄之類。皆以眾家傳記與累代長曆。校之修之。編成其書。垂十餘萬言。命曰傳法正宗記。其排布狀畫佛祖相承之像。則曰傳法正宗定祖圖。其推會祖宗之本末者。則曰傳法正宗論。總十有二卷。又以吳縑繪畫。其所謂定祖圖者一面。在臣愚淺。自謂吾佛垂教僅二千年。其教被中國殆乎千歲。禪宗傳於諸夏。僅五百年。而乃宗乃祖其事蹟本末。於此稍詳。可傳以補先聖教法萬分之一耳適當陛下。以至道慈德治天下。天地萬物和平安裕。而佛老之教。得以毘讚大化。陛下又垂神禪悅彌入其道妙。雖古之帝王百代未有如陛下窮理盡性之如此也。是亦佛氏之徒。際會遭遇陛下萬世之一時也。臣所以拳拳懇懇不避其僭越冒犯之誅。輒以其書與圖偕上進。欲幸陛下垂於大藏與經律皆傳。臣螻蟻之生已及遲暮。於世固無所待。其區區但欲教法不微不昧而流播無窮。人得資之而務道為善。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非敢僥倖。欲忝陛下雨露之渥澤耳。其所證據明文。皆出乎大經大論。最詳於所謂傳法正宗論與其定祖圖者。儻陛下。天地垂察。使其得與大賜。願如景德傳燈錄玉英集例。詔降傳法院。編錄入藏。即臣死生之大幸耳。抑亦天下教門之大幸也。如陛下睿斷。允臣所請。乞以其書十有二卷者。特降中書。施行其傳法正宗記與其定祖圖。兼臣舊著輔教編印本者一部三冊。其書亦推會二教聖人之道。同乎善世利人矣。謹隨書上進。幹瀆冕旒。臣不任激切屏營之至。誠惶誠恐謹言。
知開封府王侍讀所奏札子
臣今有杭州靈隱寺僧契嵩。經臣陳狀。稱禪門傳法祖宗未甚分明。教門淺學各執傳記。古今多有諍競。因討論大藏經論。備得禪門祖宗所出本末。因刪繁撮要。撰成傳法正宗記一十二卷。並畫祖圖一面。以正傳記謬誤。兼舊著輔教編印本一部三冊。上陛下書一封。並不干求恩澤。乞臣繳進。臣於釋教粗曾留心。觀其筆削著述。固非臆說。頗亦精微。陛下萬機之暇深得法樂。願賜聖覽。如有可採。乞降付中書看詳。特與編入大藏目錄。取進止。
中書札子許收入大藏
權知開封府王素奏。杭州靈隱寺僧契嵩。撰成傳法正宗記並畫圖。乞編入大藏目錄。取進止。
輔教編三冊(此是中書重批者。蓋降札子後數日。又奉聖旨。更與輔教總入藏批此)。
右奉聖旨。正宗記一十二卷。宜令傳法院於藏經內收。附札付傳法院。准此。
嘉祐七年三月十七日(宰相押字)。
中書札子不許辭讓師號
杭州靈隱永安蘭若賜紫沙門契嵩狀。今月二十二日。伏蒙。頒賜明教大師號勅牒一道。伏念。契嵩比以本教宗祖不明法道衰微。不自度量。輒著傳法正宗記輔教編等上進。乞賜編入大藏。惟欲扶持其教法。今沐聖朝。特有此旌賜。不唯非其素望。亦乃道德虛薄。實不勝任。不敢當受其黃牒一道。隨狀繳納申聞事。
右札付左街僧錄司告示不許更辭讓准此。
嘉祐七年四月五日(宰相押字)
契嵩嘉祐之辛丑歲十二月六日。以此正宗記輔教編進。明年三月十七日。先皇帝賜入大藏。使與經律偕傳。蓋留於政府。七十一日。丞相諸鉅公。躬屈詳閱。佛教光賁。雖振古未有如此者也。契嵩佛子輩。豈不榮且幸。宜何以報其大賜。還吳之三年。吳郡人有曰曹仲言弟玘仲彛者。樂聞其勝事。乃募工於其州之萬壽禪院。施財鏤板。仰讚國家之鴻休也。傳法覺初守堅知一詳僧善慧。宗遇較。治平改元甲辰。四月十一日題。
廣右藤之釋契嵩。字仲靈。少習儒業。遊方入吳。著書於錢塘之西湖。嘉祐間。以所業傳法正宗記定祖圖輔教編詣闕。以文贄見韓魏王歐陽文忠公王冀公。當時群巨公。極可許之。復表進仁宗皇帝御覽。至為道不為名為法不為身之句。嘉嘆留禁中久之。有旨宣賜入大藏建炎間兵火散失。逮紹興庚辰秋。福州太平寺正言長老。因游東山龍首澗。得正宗記十二卷。仍以輔教編三冊增之。重新校勘。謂開元解空明禪師曰。吾家之嵩輔教。定慧操修。冬夏唯一衲。常坐不臥。日止一食。夜頂戴觀音像行道。誦菩薩號十萬聲以為常。宋之高僧。北斗以南一人而已。雖殫竹帛不可紀其道行。於是率諸禪同力。刊板於福州開元寺大藏流傳利益無窮。住壽山廣應禪寺嗣祖佛燈大師法珊跋。教忠崇報禪寺住持嗣祖比丘道印校正。
嵩明教之在釋氏扶持正宗排斥異說。辭而闢之鹹有援據。所謂障百川而東之。迴狂瀾於既倒者也。諸老出力。共廣此書。皆湜籍輩用心也。隨喜之緣有大於此者乎。隆興甲申十一月既望。左奉議郎前提舉福建路市舶。晉安林之奇書。
傳法正宗記卷第一
宋藤州東山沙門釋契嵩編修
始祖釋迦如來表
天地更始。而閻浮洲方有王者興曰大人。大人者沒。後王因之繼作而不已。古今殆不可勝數。然其聖神而有異德者。謂之轉輪王。德不至者。謂之粟散王。既德有大小。而其所治亦從之降殺。自四天下減之至於三二。至於一天下。至於列國。其所謂王者。雖更萬億之世。而釋氏一姓相襲不絕。益後世有王者曰大善生。大善生出懿師摩。懿師摩出憂羅陀。憂羅陀出瞿羅。瞿羅出尼浮羅。尼浮羅出師子頰。師子頰出淨飯(亦曰浮飯)然此七世皆王。獨懿師摩淨飯號為聖王。如來即出於淨飯聖王者也。生於中天竺國。釋迦其姓也。牟尼尊稱也。始如來以往世會然燈佛。於蓮華大城。因布發席其所履。以至敬然燈。遂受之記曰。汝後成佛如我。其號釋迦牟尼。後之更劫無數聖人。皆積修勝德。逮迦葉佛世。迺以菩薩成道。上生於覩史陀天。應其補處。號護明大士。說法天上。以度天眾。及其應運適至。迺會天人。議所下生。眾未有所定。大士乃自以迦毘羅國處閻浮提之中。白淨飯王者。其家世世帝王。聖德之至真轉輪族。宜因之以生。於見示天衰相。將欲下化。然天眾皆泣。願更留之。大士乃為說往生成佛之意。以釋其攀緣。大士即捐天壽。示乘白象從日中降神於其母右脇。淨飯之後摩耶氏。是夕遽白王曰。令我潔身請奉八關齋法。王從之。尋夢。大士以所乘入其右脇而止諸天慕為其屬。同時生於人間者無限。其始在孕。則母體大寧。自得禪樂。及其將生。摩耶乃意往園苑。如宮監者即嚴寶輦。王復廣詔侍衛以從之。至園之無憂樹下。其花方妍。後欲取之舉手。而聖子乃自其右脇而誕。神龍即澍水以澡之。地發金蓮以承之。聖子乃四方各蹈七步。以手上下指之曰。四維上下唯我最尊。如內謁者以喜入奏。王聞以其無數貴屬偕至視之。乃不勝大慶。是時也天神地祗皆見而祝之曰。願大士速成正覺。王尋持之與謁天廟。天像起為之致禮。還宮大集賢者。為其名之。眾乃上號曰薩婆悉達。及募相者。而仙人阿私陀應召。方見聖子。遽禮其足而泣曰。此三界之至尊也。年至十九當為轉輪王。不爾則出家成佛。度人無量。恨吾老矣。不能見之。王以仙人之言憂之。益謹寶守。稍長當命師傅教以世書。聖子乃以其法問之。而師皆不能對至。於世所有藝天文地理射御百工之事。皆不待教而能之。未幾立為太子。而付之國寶。然聖人已大潔清。雖示同世娶。而非有凡意。以夙業緣乃指其妃之腹雲。卻後六年汝當生男。一旦命駕欲游。雖更出四門。而皆有所遇。終以其老病死與沙門者感之。而出家之意愈篤。既還乃以其志建白父王。王以國無聖嗣。乃執太子手泣之。欲阻其心。會淨居天人自天而至。禮太子足曰。大士夙務勝德。出家今其時矣。請宜往之。太子曰。如汝之言。然宿衛甚嚴。欲何以往。天人乃以神通厭其守者。皆昏睡不能覺。太子遂密命御者車匿。車匿控神驥犍陟來前。然而馬悲御泣。太子慰之。明相遽發。光燭大千。太子曰。過去諸佛出家亦然。於是諸天為捧馬之足。並接車匿。自其城之北門。超然陵虛而去。太子復曰。不斷八苦不轉法輪。不成無上菩提終不還也。天之眾稱善。為其志之。及至其山號旃特者。初小息林間。遂釋衣冠。自以所佩寶劍絕其鬚髮。誓曰。願共一切斷此煩惱。即以發授之天帝。當是淨居。天化人以麁布(別本或云鹿布)僧伽黎。請易太子寶衣。因得法服。服之益進。其山之嘉處曰彌樓寶山。居其阿藍伽藍其舊隱仙人。見太子皆致敬讓。坐與其論法。及遣還車匿。父王思甚。必欲歸之。雖諫者不聽。卒詔迎之。其臣屬來請者萬計。雖諭勸懇至。而確然益不迴其意。乃留憍陳如等五人。以充侍衛。於此聖人乃習不用處定三年。既而以其法非至捨之。復進欝頭藍處。習非非想定三年(即調伏阿羅邏迦蘭二仙人處也)復以其法不至。進象頭山雜外道輩。為之苦行。日食麻麥。居六載而外道亦化。聖人乃自思之曰。今此苦行非正解脫。吾當受食而後成佛。即沐浴於泥連河。天為之偃樹。聖人援之而出。受牧牛氏女所獻乳糜。尋詣畢缽樹下。天帝化人。擷瑞草以席其坐。景雲祥風雜然交至。天魔駭之。帥其眾乃來作難。聖人以指按地。而地大震。魔皆顛仆。於是降之尋以二月七日之夕。入正三昧。八日明星出時。示廓然大悟。乃成等正覺。是時大地震搖。天地瑞事畢出而應之。天者魔者人者神者。交集以致敬。及昇金剛座。天帝師之。請轉法輪。先是憍陳如五人。侍從於山中。至此首與度之。故入鹿野苑談四諦法。然因是而得道果者亦億計。既而語諸比丘曰。汝等皆可為世福田。宜其各往化物。如來遂獨之摩竭提國。其國先有奇人。號優樓迦葉。弟兄三人。皆得仙術。頗以其道自高。有徒數千。及如來至。乃靡然從化。與其徒皆得證道。初瓶沙王有竹林園。號為美景。王嘗心自計曰如來若先詣我。我則捨此。如來即知其意。遂往止其園。王喜聞遽大列導從。不啻千萬來趨。如來既見。而眾或疑之。如來即命迦葉。為之說法。以解其惑。王眾與無量天人遂得法眼。乃施其園為之精舍。請如來館之。居未幾。會有比丘分衛於王舍城。而舍利弗目犍連聞法於其人。因得開悟。遂與之返如來曰。彼二來者當為我上足弟子於是。度之。初大迦葉自去鬚髮入山習禪。一旦空中有神告曰。今佛出世。汝蓋師之。以是亦趣竹林精舍既至如來起迎顧謂眾曰。吾滅後而法被來出六萬歲者。此人之力也。是時如來成道已六載矣。而與其父王未始相見。王甚懷之。侍臣優陀夷。請往道王久別之意。因請歸國。陀夷既來。如來慰之。尋亦得道成第四果。即遣還國告父王曰。佛後七日乃來歸也。至期王出其國四十里。大羅儀仗以迎如來。慶動天地。王相見大喜。因詔其族五百貴子從之出家。及其還宮也羅睺羅禮之。持聖人之衣而告之曰。此正如來也。用是為母釋其群疑。然而福被無極。生靈賴之。家國遂大。嚮其教化。自是應機說法。天上也人間也。龍宮也他方也。所至皆作大饒益。然其聖神之所為。不可得而備紀。其後以化期將近。乃命摩訶迦葉曰。吾以清淨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正法。今付於汝。汝當護持。並勅阿難副貳傳化無令斷絕。而說偈曰。
法本法無法 無法法亦法
今付無法時 法法何曾法
偈已復謂大迦葉曰。吾將金縷僧迦梨衣。亦付於汝。汝其轉授補處慈氏佛(亦云彌勒佛)俟其出世。宜謹守之。大迦葉聞命。禮足稱善。敬奉佛勅。一旦果往拘尸那城娑羅雙樹之間。告其大眾。欲般涅槃。會長者純陀懇獻供養。如來因之復大說法。而後度須跋陀羅已。而歷諸三昧起其座。褰僧伽梨示紫金光體。囑累大眾。遂右脇而臥。泊然大寂。其時四部弟子億萬。人天哀號追慕動大千界。天花大雨。而其地皆震。及內之金棺。待大迦葉。而世火不能然。迦葉適至。其足自棺雙出。慰其哀慕。既而金棺自舉周尸那城。卻下以三昧火燔然自焚燼已。而舍利光燭天地。其會天者人者。神者龍者。皆分去塔之。稽夫。如來之生也當此周昭王之九年甲寅之四月八日。其出家也當昭王之二十七年壬申之二月八日。其成道也當昭王三十三年之戊寅。其滅度也當穆王三十六年壬申之二月十五日。化已凡一千一十七年。以漢孝明之永平十年丁卯之歲。而教被華夏。嗚呼如來示同世壽。凡七十九歲。以正法持世。方四十九年(舊譜雲。世尊十九出家。六年雪山修行。三十成道。住世說法四十九年。七十九歲滅度。今以歲數推較。若秖六年修行。其成道則二十五歲。若云三十。則須並六年在二仙處學法。方可合其元數)化度有情其不可勝數。所說之法。經者律者論者。浩若百千大海。探者隨力而淺深皆得。然其推於悠遠。則極乎天地之終始。指其昵近。則盡乎髮膚之成壞。幽則窮乎鬼神。妙則通乎變化。大必周於天人。小不遺於昆蟲。其天下禍福之端。性命之本。盡於是矣。其為道大至也。其為教廣被也。自視鄙凡不足知之不敢讚之。念有生人已來未有尊於聖人者也。有聖人已來未有至於如來者也。昔列禦寇謂。孔子嘗語商太宰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太宰默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以是驗之。而列氏之言。不為誕也。若如來之生與滅。及其出家成道。或當周昭王穆王之年。然周自武王至厲王。皆無年數。及宣王方有之。舊譜乃曰。昭王九年二十七年。三十三年。穆王之三十六年。或者頗不以為然。吾嘗辨之。故考太史公三代世表。視其敘曰。餘讀諜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稽其曆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乖異夫子之弗論次其年月豈虛哉。以此驗。三代已前非實無年數。蓋太史公用孔子為尚書之志故不書其年。乃作世表。疑則傳疑。及後世學者之賢。若皇甫謐輩。復推而正之。故為釋氏之舊譜者。因之以書。此可詳也孰謂不然。
評曰。付法於大迦葉者。其於何時。必何以而明之耶曰。昔涅槃會之初。如來告諸比丘曰。汝等不應作如是語。我今所有無上正法。悉已付囑摩訶迦葉。是迦葉者。當為汝等作大依止。此其明矣(見涅槃第二卷)然正宗者。蓋聖人之密相傳受。不可得必知其處與其時也。以經酌之。則法華先。而涅槃後也。方說法華而大迦葉預焉。及涅槃而不在其會。吾謂。付法之時其在二經之間耳。或謂。如來於靈山會中拈花示之。而迦葉微笑。即是而付法。又曰。如來以法付大迦葉。於多子塔前。而世皆以是為傳受之實。然此未始見其所出。吾雖稍取。亦不敢果以為審也。曰他書之端。必列七佛。而此無之。豈七佛之偈非其舊譯乎。曰不然。夫正宗者。必以親相師承。為其効也。故此斷自釋迦如來已降。吾所以不復列之耳。吾考。其寶林傳燈諸家之傳記。皆祖述乎前魏支彊梁樓與東魏之那連耶舍。此二梵僧之所譯也。或其首列乎七佛之偈者。蓋亦出於支彊耶舍之二譯耳。豈謂非其舊本耶。然寶林傳其端不列七佛。猶吾書之意也。
傳法正宗記卷第一(終)
傳法正宗記卷第二
宋藤州東山沙門釋契嵩編修
天竺第一祖摩訶迦葉尊者傳
天竺第二祖阿難尊者傳
天竺第三祖商那和修尊者傳
天竺第四祖優波毱多尊者傳
天竺第五祖提多迦尊者傳
天竺第六祖彌遮迦尊者傳
天竺第七祖婆須蜜尊者傳
天竺第八祖佛陀難提尊者傳
天竺第九祖伏馱蜜多尊者傳
天竺第十祖脇尊者傳
天竺第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傳
天竺第一祖摩訶迦葉尊者傳
摩訶迦葉尊者。摩竭陀國人也。姓婆羅門。其父號飲澤。母號香志。始生姿質美茂。其體金色。而照曜甚遠。相者曰。是子夙德清勝。法當出家。父母憂之。乃相與謀曰。必美婦可縻其心。稍長苦為擇娶。而尊者辭。不得已乃紿之曰。非得女金色如我。不可為偶。父母乃以婆羅門計鑄金人。輦行其國。因觀者求之。果得金色女如迦葉者。遂以室之。先是毘婆尸佛滅後。眾以其舍利建塔。塔之像其面。金色缺壞。是時迦葉方為鍛金師。會有貧女。持一金錢。求治為簿。欲往補之。迦葉聞且樂為補已因相與願。世世為無姻夫妻。以是報九十一劫體皆金色。後生梵天。天之壽盡乃出此婆羅門富家。及是夫婦而其體復然。故初名迦葉波。此曰飲光。蓋取其金色之義也(記內翻梵語義類通華言者如此。迦葉波之類多有。或國本前錄已傳。不敢輒以梵學較之也)然皆清淨。雖偶未甞有男女意。終亦懇求出家。其父母從之。即為沙門。入山以杜多行自修。會空中有告者。曰佛已出。世請往師。之尊者即趨於竹林精舍。致禮勤敬。如來乃分座命之坐。而大眾皆驚。謂其何以與此。如來知之。乃說其夙緣以斷群疑。尋為之說法。而尊者即座成道。然其積修勝德。而智慧高遠。故如來甞曰。我今所有大慈大悲四禪三昧無量功德以自莊嚴。而迦葉比丘亦復如是。一朝乃以正法付之。囑其相傳。無令斷絕。復授金縷袈裟。命之轉付彌勒。及如來般大涅槃。而尊者方在耆闍崛山。是時地震光明照曜。即以天眼知之乃謂眾曰。佛涅槃矣嗟乎。正法眼滅世間空虛。與其徒即趨於拘尸那城。既至乎雙樹之間。而如來既化已內於金棺。尊者大慟。遂感如來足出於棺以慰其哀慕。尋致栴檀白[疊*毛]。以資其闍維。既而尊者謂。金剛舍利宜與人天為其福田。吾等比丘當務結集以惠來世為其大明。即以神通自昇須彌之頂。而說偈曰。如來弟子且莫涅槃。得神通者當赴結集。遂擊金鐘。其偈因鐘聲而普聞。故五百應真(或云一千)皆會於畢缽羅岩。唯阿難以漏未盡。不得即預。宿戶外終夕思之。及曉乃得正證。遂以之叩戶相告。尊者曰。若然汝可以神通自戶鑰中入。阿難如其言而至。是時僉議。三藏者宜何為先。尊者曰。乃宜先修多羅。因謂諸聖曰。此阿難比丘。總持第一。而常侍如來。其所聞法如水傳器。無有遺餘。宜命以集修多羅藏。次命優波離以集毘尼藏。覆命阿難集阿毘曇達磨藏(他部或云命迦旃延)已而尊者即入願智三昧。觀其所集。果無謬者。然尊者處世方四十五年。終以結集既畢。而說法度人亦無量矣。念自衰老。宜入定於雞足山以待彌勒。故命阿難曰。昔如來將般涅槃。預以正法眼付囑於我。我將隱矣。此復付汝。汝善傳持。無使斷絕。乃說偈曰。
法法本來法 無法無非法
何於一法中 有法有非法
阿難於是作禮奉命。復念。如來舍利皆在諸天。欲往辭之。遽陵虛遍至塔廟。禮已而還。復以夙約必別於阿闍世王。及至其門會王方寢。因謂閽者曰摩訶迦葉將入定於雞足山。故來相別。王起奏之。遂以此周孝王之世。窅然入其山蓆草而坐。自念。今我被糞掃服。持佛僧伽梨。必經五十七俱胝。六十百千歲。至於彌勒出世。終不致壞。乃語山曰若阿闍世王與阿難偕來。汝當為開去已複合。於是寂然乃入滅盡定。是時大地為之動。而阿闍世王亦夢。其殿梁忽折。及覺而司門者果以尊者之語奏。王聞泣下。為之嘆息。即詣竹林精舍。拜阿難命之同往逮至雞足。而其山果闢。尊者定體而儼在其間。王且哀且禮。命香薪欲為焚之。阿難謂王曰。未可燔也。此大迦葉方以禪定持身。而俟彌勒下生。授佛僧伽梨乃般涅槃。王聞此而敬之益勤。及王與阿難引去。而其山合如故。
天竺第二祖阿難尊者傳
阿難尊者。王舍城人也。姓剎帝利。斛飯王子。而釋迦如來之從弟也。始名阿難陀。此雲慶喜。亦云歡喜。蓋當如來成道之夕。而尊者乃生。王之家大慶且喜。以故名之。然有奇相。而聰明睿智。不比凡者。少時聞如來出世。乃用世幻自感。以如來初從釋氏而出家成大聖道。因往求為其弟子。如來許為之說法。遂成須陀洹果。方如來欲人參侍。而尊者獨為大眾所推其智慧善巧。而知時所宜。頗合聖意。然其往世。於佛有大功德。故所聞法皆能記之。若水傳器而無有失者。故如來甞稱其總持第一。及如來垂般涅槃。而尊者方在娑羅林外。為魔所亂。如來即勅文殊師利。將咒往解。尊者因與文殊偕還。而禮覲如來。如來化已。大迦葉會諸羅漢於畢缽羅岩。結集法藏。獨以尊者大智多聞而常侍如來其聞法最詳。乃白眾請之。以集修多羅阿毘曇達磨藏。尊者領命。遂說偈曰。
比丘諸眷屬 離佛不莊嚴
猶如虛空中 眾星之無月
尋作禮大眾。乃升法座而曰。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某處說某經教。乃至天人等信受奉行。是時大迦葉復問眾曰。阿難所言其錯謬乎。皆曰。無異世尊之所說者也。乃大迦葉將入定於雞足山。乃以如來所授正法眼付之。尊者使其傳之勿絕。自是以法游化諸方。一日尊者至一竹林之間。初聞比丘有誤誦偈曰。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覩見之。尊者因之嘆息曰。如來乃世正法之眼何速寂滅。使此群生失所依止。而迷謬聖教。乃語其人曰。是非佛意。不可依之。汝應聽我演正偈云。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是比丘乃以聞其師。師反謂阿難衰老。其言謬妄。豈宜信乎。汝可如前誦之。尊者他日復聞誦其前偈。問其何以然。而不從所教。是比丘者遂說其師之意。尊者以其不重自語。而益感之。因入三昧。欲求尊聖為之證者。然終不能得。於是念之。佛與眾聖皆已涅槃。必何從而明之。當是時也地為之動。少頃光明遽發。俄然有一聖宿大士示現。為其說偈。而證之曰。
彼者諷念偈 實非諸佛語
今遇歡喜尊 而可依了之
彼師弟子視大士神奇。乃稟其言。即誦尊者所說。遂以之得第二果。尊者既得見證。而益自警。謂身危脆猶若聚沫。況其衰老何堪久乎。欲趣泥洹。復以阿闍世王嘗慨不見如來迦葉二尊聖所般涅槃。因約阿難。若當寂滅。願示其期。而尊者故往告之。及王之門。而閽者詞之。以王方寢。不敢以聞。然王於其夢。適見一蓋七寶飾之。千萬億眾繞而瞻之。俄有風雨暴至。遂吹折其柄。寶皆委地。王驚。及寤會閽者以阿難事奏。王聞之遂失聲號慟。哀感天地即詣毘舍離城。方見尊者坐恆河中流。王遽禮之。而說偈曰。
稽首三界尊 棄我而至此
暫憑悲願力 且莫般涅槃
是時毘舍離王亦在河側。復說偈曰。
尊者一何速 而歸寂滅場
願住須臾間 而受於供養
尊者見二國王皆來勸請。亦說偈曰。
二王善嚴住 勿為苦悲戀
涅槃當我淨 而無諸有故
尊者於是乃自念曰。我若偏住一國而滅度之。諸國必諍。非其當也。此應以平等而度諸有情。遂即恆河之中流而欲涅槃。其時大地六種皆震。先有五百仙人棲於雪山。及是相與乘空而來禮尊者足曰。今我等定於長老當證佛法。願乘見度。尊者默而許之。即變殑伽河悉為金地。遂為之說大法要。尊者又念。先時。所度弟子。宜當來集。須臾五百羅漢。自空而下。為其出家受戒仙者尋皆得四果。然其仙眾之中有二羅漢。一曰商那和修。一曰末田底迦(亦云未田地)尊者知其皆大法器。而命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迦葉入定。而付於我。我今將滅。用傳汝等。汝受吾教。當聽偈言。
本來付有法 付了言無法
各各須自悟 悟了無無法
復謂商那和修曰。汝善行化。而護持正法無令斷絕。謂末田底迦曰。昔佛記雲。滅度五百歲中。當汝於罽賓國敷宣大法。後宜往之。以興教化。已而尊者超身虛空作一十八變。入風輪奮迅三昧。乃分身四分。一惠忉利天。一惠娑竭羅龍宮。一惠阿闍世王。一惠毘舍離王。得者各建寶塔而供養之。是時當此周夷王之世也。
天竺第三祖商那和修尊者傳
商那和修尊者。摩突羅國人也。亦曰舍那婆斯。姓毘舍多。其父號林勝。母號嬌奢耶。處胎凡六載始生。而身自有衣。隨體而長。梵曰商諾迦猶。此曰自然服者。始西域有瑞草。常產於勝地。遇得道聖人出世。其草則化為九枝以應之。及尊者之生而化草果然。初事雪山仙者。會其仙師從阿難求度。而尊者皆預其出家。尋成道為阿羅漢。至是其胎衣遂變為九條法服。先是如來行化甞至摩突羅國。見一茂林顧謂阿難曰。此林其地名優留茶。吾滅度後近百年。當有比丘商那和修。於此說法度人。阿難滅後。而尊者以其法游化至是。欲圖居之。會有二火龍。偕佔其地。遂暴作風雨以張其威。尊者乃入慈三昧以降之。因謂龍曰。佛昔記此。當為伽藍。汝宜見捨。龍以佛記故喜捨之。尊者遂以立精舍。而說法廣度人天。果符佛語。久之尊者念欲付法。因入三昧觀佛所記聖士為其後者必在何國。出定乃以神通獨之吒利國。訪其長者首陀善意之捨。善意相見禮已。乃問其所以來。尊者曰。我生子然故來命侶。善意曰。我嗜世樂不暇相從。俟有子當以奉法。尊者即稱善去之。其後善意果有子。一曰優波吉羅。二曰優波焰摩及育。其三者曰優波毱多尊者。知必法器。復詣善意而謂之曰。此第三子者優波毱多。適合佛記。當襲我傳法。汝宜捨之。善意以佛記故不敢見拒。於是毱多即從其出家。尊者因問之曰。汝年幾耶。曰我年十七。又曰。汝身十七。性十七耶。毱多乃曰。師發已白。為發白耶。而心白耶尊者曰。我但發白。非心白也。毱多因曰。我年十七。性非十七耳。尊者益器異之。及其得戒成道。乃命之曰。昔如來以大法眼付囑大迦葉。迦葉入定而付我大師慶喜。以至於我。我今以授於汝。汝善傳之。勿使其絕。聽吾偈曰。
非法亦非心 無心亦無法
說是心法時 是法非心法
已而尊者往隱於罽賓之象白山。欲以禪寂。自居未幾。會於定中乃見毱多五百弟子慢而不恭。遂往正之。既至會毱多不在。即坐其座。毱多之徒不測其何人。皆憤然不伏。遂馳報毱多。毱多還見其師遽禮之。而其徒慢意尚爾。尊者乃以右手上指。即有香乳自空而注。遂問毱多曰。汝識之乎。曰不測。毱多即入三昧觀之。亦不能曉。乃請之曰。是瑞事果何三昧耶。尊者曰。是謂龍奮迅三昧。如是五百三昧而汝皆未之知。復謂毱多曰。如來三昧辟支不識。辟支三昧羅漢不識。吾師阿難三昧而我不識。今我三昧汝豈識乎。是三昧者。心不生滅。住大慈力。遞相恭敬。其至此者乃可識之。而毱多弟子既見其神奇。皆伏而悔謝。和修復為說偈。而教之曰。
通達非彼此 至聖無長短
汝除輕慢意 疾得阿羅漢
毱多諸徒。以是皆得證四果。尊者尋超身虛空。作一十八變。以三昧火而自焚。是時也當此周宣王之世也。毱多乃以其舍利。建寶塔於迦羅山勝處。與人天共其供養。
天竺第四祖優波毱多尊者傳
優波毱多尊者。吒利國人也。亦曰優波崛多。亦曰鄔波毱多。姓首陀氏。父曰善意。年始十七。會尊者商那和修。至其舍化導。因從之出家。至二十乃證道成阿羅漢。遂廣游化。初至摩突羅國說法。其眾翕然大集。而所聞者皆得證道。方尊者說法之時。諸天雨華地祗皆現。雖魔宮亦為之動。而波旬憂之。遂來作難。以其魔力屢化花與玉女。欲亂其聽法者。尊者即入三昧。察其所以。魔乘其在定。持瓔珞輒縻其頸。尊者定起。知魔所為。乃取人狗蛇三者之尸化為花鬘。命波旬以軟語慰之曰。汝與我瓔珞甚為珍惠。吾有花鬘以相奉酬。魔大喜。乃引頸受之。即復為三者。腐尸臭穢。魔甚惡之詞於尊者曰。何用尸而相加乎。尊者曰。汝以非法之物。欲亂我道眾。吾以是物應汝之意。又何厭乎。魔於是盡自神力而不能去之。即昇六欲天告諸天主。又詣梵王求其解免。天各謂曰。彼十力弟子所作神變。豈我天屬而能去之。波旬曰。其將柰何。梵王曰。汝可歸心尊者。必得除之。乃為說偈。教其迴向曰。
若因地倒還因地起。離地求起終無其理。波旬稟其言。下天復趨於尊者。禮悔懇至。尊者曰。先聖命我降汝。雖然汝以是遷善乃得事佛。不墮惡趣。魔聞喜之曰。尊者蓋為我致大饒益。願為去此腐尸。曰汝於正法不嬈害否。波旬曰。伏而奉教。不敢爾也。尊者即為釋之。因謂波旬曰。汝嘗覩如來。今可試現示我瞻之。魔曰。現固不憚。願尊者不必致禮。即入林間化為如來。而奇相儼如。與其侍從自林而出。尊者一見。其心忻然。若真覩大聖。不覺體自投地。乃即禮之。魔不勝其禮。戰掉自失。及尊者拜起。不復見適尊儀。波旬自禮足尊者。而說偈曰。
稽首三昧尊 十力大慈足
我今願迴向 勿令有劣弱
後之四日。波旬大領天眾復來作禮。讚歎而去。然尊者化導。而後聖因其所證者最多。初每度一人則以一籌置於石室。其室縱十八肘廣十二肘。而籌盈之。昔如來嘗記。尊者當為傳法四世之祖。謂其雖無相好而所化度如如來之日無異。至是而大聖之言驗矣。最後乃有長者子。曰香眾。從尊者固求出家。尊者問之曰。汝身出家。心出家耶。香眾曰。我來出家。非為身心。曰不為身心。復誰出家。曰夫出家者無我我故。無我我故即心不生滅。心不生滅即是常道。諸佛亦常。心無形相其體亦然。尊者曰。汝當大悟。心自通達宜依佛法僧紹隆聖種。即為披剃。受具足戒。仍告之曰。汝父嘗夢金日而生。汝以是可名提多迦。尋謂之曰。如來以大法眼藏次第傳受以至於今。今復付汝。聽吾偈曰。
心自本來心 本心非有法
有法有本心 非心非本法
既而超身太虛。示十八變。復其座跏趺而化。當此周平王之世也。多迦乃以室籌而闍維之。收其舍利建塔供養。
評曰。他書列毱多之事甚眾。此何略乎。曰此蓋務其付受之本末耳。夫如來之後。其化導得人。唯毱多尊者最為多矣。然其事蹟之繁。吾恐雖竹帛不可勝載。而孰能盡書。若室籌者聊志其得聖果者耳。未必極其所化。
天竺第五祖提多迦尊者傳
提多迦尊者。摩伽陀國人也。其姓未詳。初名香眾。少時會毱多尊者盛化於摩突羅國。因從其出家。以應對詣理。毱多器之。則與落髮受具。始尊者生時。其父嘗夢金日自捨而出。灼然照曜天地。復有寶山與日相對。而山之頂流泉四注。至是毱多尊者乃為解之曰。寶山者。吾身也。流泉者。法無盡也。日從屋出者。汝入道之相也。其照曜天地者。汝智慧之發暉也。因易今之名。梵語提多迦。此曰通真量。蓋取其夢之義也。然如來昔嘗記之。及此皆驗。尊者得其師之說。忻然奉命遂禮之。乃以偈讚曰。
巍巍七寶山 常出智慧泉
迴為真法味 能度諸有緣
毱多尊者亦以偈而答曰。
我法傳於汝 當現大智慧
金日從屋出 照曜於天地
既而尊者以法自務游化。尋至中印度。會其國有大仙者八千人。其首曰彌遮迦。聞之遂帥眾詣尊者。而禮之曰。念昔與尊者同生梵天。我遇阿私陀仙。授之仙術。而尊者證果。乃得應真。自是分離已更六劫。尊者曰。仙者所指。誠如其言。然汝之務仙。終何所詣。曰我雖未遇至聖。然私陀尊仙嘗記之曰。卻後六劫。當因同學得無漏果。今之相遇豈不然耶。尊者曰。汝既知爾。便可出家。仙法小道。非能致人解脫。吾久於化導。亦欲休之。汝果趣大法。豈宜自遲。遮迦喜其言。即求出家。是時遮迦之眾。見其尊仙如此皆慨之。謂多迦何足師者而從之出家。尊者遂知眾心齟齬。欲其信之。即放光明超步太虛而若履平地。乃以所化寶蓋覆其仙眾。復有香乳自其指端而注。乳間現蓮。蓮間化佛。仙眾視其神變非常。遂率服皆求出家。尊者受之。因謂雖然汝屬宜正念依佛。使僧威儀自然而成不須工為。仙眾如其言。而鬚髮果自除去。袈裟生體。尋得戒皆成四果聖人。尊者尋獨命遮迦曰。昔如來以大法眼密付大迦葉。展轉而至於我。我今付汝汝當傳持勿絕。聽吾偈曰。
通達本心法 無法無非法
悟了同未悟 無心亦無法
偈已。尊者起身太虛。呈十八變。用火光三昧而自焚之。是時也當此周莊王之世也。彌遮迦與眾收其舍利。建塔於班茶山。而供養之。
天竺第六祖彌遮迦尊者傳
彌遮迦尊者。中印土人也。未詳姓氏。既與其神仙之眾。皆師提多迦尊者。得度而證聖果。遂以其所得之道。游化諸方。一日至北天竺國。俄見其城堞之上有瑞雲如金色。乃顧謂左右曰。此大乘氣也。茲城當有至人與吾嗣法。及入其國至市。果有一人。持酒器逆遮迦而問之曰。尊者何方而來。欲往何所。答曰從自心來。欲往無處。又曰。識我手中物否。答曰。此是觸器而負淨者。又曰。尊者其識我否。答曰。我即不識。識即不我。遮迦復謂之曰。汝可自道姓氏。吾則後示本因。其人遂說偈。而答之曰。
我今生此國 復憶昔時日
本姓頗羅墮 名字婆須蜜
尊者聞之。乃悟其緣。謂婆須蜜曰。吾師提多迦嘗言。如來昔游北天竺謂阿難曰。此國吾滅後三百餘年。當有聖人。姓頗羅墮。名婆須蜜。出為禪祖當第七世。斯如來記汝。汝應出家。其人遂置器禮於尊者。傍立而言曰。我思往劫。嘗為施者。獻一如來寶座。彼如來記我曰。汝於賢劫當得佛法為第七祖。今之所會乃其緣也。尊者大慈。幸見度脫。尊者即為其剃度。以圓戒德。尋命之曰。我方老邁。將般涅槃。如來正法眼藏今以付汝。汝當傳之無使斷絕。聽吾偈曰。
無心無可得 說得不名法
若了心非心 始解心心法
偈已。尊者即入師子奮迅三昧。騰身太虛高七多羅樹。卻返其座。化火自焚。而天人悲慟。哀感天地。其時當此周襄王之世也。婆須蜜乃收其舍利。以七寶函貯之。建塔寘其上層。而供養之。
天竺第七祖婆須蜜尊者傳
婆須蜜尊者。北天竺國人也。姓頗羅墮。常衣淨衣持酒器。游處里巷而吟嘯自若。人頗不測。或謂其狂。及遇彌遮迦尊者。明其夙緣。遂投器即從之出家。尋得付法。及遮迦滅已。乃廣其教化。至迦摩羅國。方大為勝事。遽有一智士。趨其座前自謂。我名佛陀難提。今與尊者論義。須蜜曰。仁者論即不義。義即不論。若擬論義終非義論。難提以其義勝。甘心服之。遂告曰。我願求道。預甘露味。尊者乃與度之。特命四果聖人為其受戒。未幾乃命之曰。如來正法眼藏今以付汝。汝其傳之慎無斷絕。聽吾偈曰。
心同虛空界 示等虛空法
證得虛空時 無是無非法
已而須蜜超身呈十八變。乃入慈三昧以趣寂定。是時釋梵與諸天眾皆來作禮。而說偈曰。
賢劫聖眾祖 而當第七位
尊者哀念我 請為宣佛地
須蜜定已七日。以是乃出而示眾曰。我所得法而非有故。若識佛地離有無故。語已復入寂定示涅槃相。天眾聞法皆喜而禮之。遂散其天花。其時當此周定王之世也。難提即其本座建寶塔。以秘其全體。
天竺第八祖佛陀難提尊者傳
佛陀難提尊者。迦摩羅國人也。姓瞿曇波氏。生時頂有肉髻。光彩外發。性大聰明。文字能一覽悉記。年十四乃慕出家。專以梵行自修。及婆須蜜尊者來其國。難提一旦就之發問。遂伏其勝義。則依之為師。尋得付法。亦領徒廣務游化。初至提伽國。先是其國有毘舍羅家生一子。號伏馱蜜多。年已五十。而口未嘗言。足未曾履。父母不測其何緣。皆為憂之。或以問其國之習定業者。定者不能決。謂其父母曰。將有大士傳佛心印。非久至此。汝可問之。及尊者入國。過毘舍羅之門。俄見有白光發其舍上。尊者指之謂其眾曰此家當有聖人。口無言說。真大乘器。不行四衢。知所觸穢。是必嗣吾大隆教化。其所度者當有五百成聖果者。又曰。其光上貫者。表其承我而得法。其光下燭者。表其所出得人。然其所出之者。號脇比丘。心大如地。當繼我為第三世也。於是毘舍家主。遂出問其所來。欲須何物。尊者曰。我來求人。非須物也。主曰。我家豈有奇人而可求耶。然唯有一子。不語不行。年已五十。尊者欲之。固亦不悋。難提曰。汝之言者。正吾所求。其父母即持子以與之。及尊者攜至精舍。忽自發語。即履七步。合掌說偈。而相問曰。
父母非我親 誰為最親者
諸佛非我道 誰為最道者
尊者即以偈答之曰。
汝言與心親 父母非可比
汝行與道合 諸佛心即是
外求有相佛 與汝不相似
若識汝本心 非合亦非離
蜜多聞法甚喜。乃慇勤致禮。尊者遂與之出家。召眾賢聖為其受戒。後乃命曰。如來法眼密傳至我。我今以付囑汝。汝其相傳勿令其絕。聽吾偈曰。
虛空無內外 心法亦如此
若了虛空故 是達真如理
蜜多幸得法偈。即超身太虛。散眾寶花。說偈而讚之曰。
我師禪祖中 適當為第八
法化眾無量 悉獲阿羅漢
尊者付其法已。遽起本座卓然而立。現大神變。自其腹發異光八道照曜大眾。而被其照者僅五百人。獲第二果。乃般涅槃。其時當此周景王之世也。眾遂即其所建寶塔。以閟其全體。
天竺第九祖伏馱蜜多尊者傳
伏馱蜜多尊者。提伽國人也。姓毘舍羅氏。蜜多父母既疑其平生。及遇難提尊者說其夙緣曰。此子往世明達。於佛法中欲為大饒益悲濟群生。故嘗自願。若我生處當不為父母恩愛所纏。隨其善緣即得解脫。其口不言者。表道之空寂也。其足不履者。表法無去來也。於是其父母之疑渙然大釋。遂樂以師於難提。得法乃游化至中印土。先是其國有長者。曰香蓋。香蓋有子。曰難生。難生雖穀食而絕無滓穢。至是香蓋攜之來禮尊者。且曰。此子處胎。凡一十六年。及誕頗有奇夢。亦嘗會仙者相曰。此兒非凡器。當遇菩薩見度。適會尊者。蓋其緣也。願以之出家。香蓋遂謂其子曰。汝已出家。無以我在慈而心喜。我返家而生惱。尊者即曰。我今所在豈有彼此。諸漏已盡安得生惱。蜜多以故度之。未幾遂以法付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以付汝。汝其傳之無使斷絕。汝受吾教。聽吾偈曰。
真理本無名 因名顯真理
受得真實法 非真亦非偽
尊者付其法已。自念久於化導。所化已辦。當以滅盡三昧而自息之。於是遂般涅槃。諸天皆作樂供養。沸湧於虛空。是時也當此周敬王之世也。脇比丘遂以香薪而闍維之。斂其舍利。建寶塔於那爛陀寺。
天竺第十祖脇尊者傳
脇尊者。中天竺國人也。其姓未詳。本名難生。以其久處胎故也。初尊者將生。而其父香蓋遂夢。一白象背負寶座。座之上寘一明珠。從其門而出至一法會。其光照曜於眾。既而忽然不見。及誕果光燭於室。體有奇香。父異之。成童會伏馱蜜多尊者化於其國。香蓋遂攜以詣之。道其所生之異。求與出家。蜜多許之。會七阿羅漢為受具戒。方納戒。乃於壇之上現其瑞相。空中復雨舍利三七粒。然尊者修行精苦未嘗寢寐。雖晝夜而脇不至席。以故得號脇尊者。既預付法。乃游化他土。尋至花氏國。而憩於樹下。遽以右手指地而謂眾曰。此地變金色。當有聖者入。會少頃其地果為金色。俄有一長者之子。曰富那夜奢。遽至其前合掌而立。脇尊者遂問曰。汝從何來。夜奢曰。我心非往。尊者曰。汝從何住。曰我心非止。尊者曰。汝不定耶。曰諸佛亦然。尊者曰。汝非諸佛。曰諸佛亦非。尊者。因說偈曰。
此地變金色 預知於聖至
當坐菩提樹 覺花而成已
夜奢亦說偈。而酬之曰。
師坐金色地 常說真實義
迴光而照我 令入三摩諦
因告之曰。我今願師尊者。幸與出家。脇尊者聽之。即為剃度。命四果聖者與其受戒。後乃命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以付汝。汝其流傳勿令之絕。聽吾偈曰。
真體自然真 因真說有理
領得真真法 無行亦無止
既付其法。即本座超身太虛而入涅槃。以三昧火而自焚之。其舍利自空而下。不可勝數。眾竟以衣裓接之。是時當此周正定王之世也。其眾尋建塔廟。以秘舍利。而諸天布寶蓋以覆之。
天竺第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傳
富那夜奢尊者。花氏國人也。姓瞿曇氏。其父曰寶身。號為長者。初寶身有子七人。各有所尚。其一曰富那般多。好學仙術。次二曰富那金子。好常寂靜。次三曰富那月光。好角力相擊。次四曰富那勝童。好惠施念佛。次五曰富那波豆。好殺嗜酒。次六曰富那吉丹。耽於嗜欲。次七即富那夜奢。澹然無所好惡。其心不靜不亂。非凡非聖。嘗曰。若遇大士坐於道場。我則至彼親近隨喜。及脇尊者至其國方興佛事。而尊者遂詣其會。應對響捷。言皆造理。果於脇尊者得正法眼。遂以之遊化。道德所被不啻千萬之眾。然其得聖果者盈五百人。後至波羅柰國。遂有一長者來趨其會。尊者謂其眾曰。汝等識此來者耶。佛昔記雲。吾滅後將六百年。當有聖者號馬鳴。出於波羅柰國。說法於花氏城。摧伏異道。度人無量。今其人也。然吾亦夜夢。大海遍溢乎一隅。方欲決之。其水遂沛然流潤諸界。今此來者。蓋其大海者也。將從吾出家以法濟人。其流潤者也。於是馬鳴致禮。前而問曰。我欲識佛。何者即是。尊者曰。汝欲識佛。不識者是。曰佛既不識焉知是乎。尊者曰。既不識佛。焉知不是。曰此是鋸義。尊者曰。彼是木義。卻問。鋸義者何。馬鳴曰。與師平出。卻問。木義者何。夜奢曰。汝被我解。馬鳴遂悟其勝義。忻然即求出家。夜奢乃為度之以受具戒。然其會中因之而證第四果者。凡二百人。其後命馬鳴曰。汝當轉法輪為十二世祖。昔如來大法眼藏。今以付汝。汝其傳之。聽吾偈曰。
迷悟如隱顯 明暗不相離
今付隱顯法 非一亦非二
付法已。尊者即逞神通。為一十八變。卻反其座。泊然寂滅。其時當此周安王之世也。眾遂建塔。以閟其全體。
評曰。唐高僧神清。不喜禪者。自尊其宗。乃著書而抑之曰。其傳法賢聖。間以聲聞。如迦葉等。雖則迴心尚為小智。豈能傳佛心印乎。即引付法藏傳曰。昔商那和修告優波毱多曰。佛之三昧辟支不知。辟支三昧聲聞不知。諸大聲聞三昧餘聲聞不知。阿難三昧我今不知。我今三昧汝亦不知。如是三昧皆隨吾滅。又有七萬七千本生經。一萬阿毘曇。八萬清淨毘尼。亦隨我滅。固哉清也徒肆已所愛惡。而不知大屈先聖。吾始視清書。見其較論三教。雖文詞不嘉。蓋以其善記經書亦別事之重輕。不即非之。及考其譏禪者之說。問難凡數十端。輒採流俗所尚。及援書傳。復不得其詳。餘初謂此非至論。固不足注意。徐思其所謂迦葉等豈能傳佛心印。尤為狂言。恐其熒惑世俗。以增後生未學之相訾不已。乃與正之。非好辯也。大凡萬事。理為其本。而跡為末也。通其本者故多得之。束其末者故多失之。若傳法者數十賢聖。雖示同聲聞。而豈宜以聲聞盡之哉。經曰。我今所有無上正法。悉已付囑摩訶迦葉。傳曰。我今所有大慈大悲四禪三昧無量功德而自莊嚴。而迦葉比丘亦復如是。又謂毱多為無相好佛。又謂僧伽難提者乃過去婆羅王如來。降跡為祖。如此之類甚眾。是豈非聖人欲扶其法互相尊敬而示為大小耶。楞伽所謂三種阿羅漢者。一曰。得決定寂滅聲聞羅漢。一曰。曾修行菩薩行羅漢。一曰。應化佛所化羅漢。此羅漢者以本願善根方便力故。現諸佛土生大眾中莊嚴諸佛大會眾故。若大迦葉傳法數十賢聖者。豈非應化佛所化之羅漢耶。佛所化者。宜其所有四禪三昧無量功德與如來不異也。不異乎如來而傳佛心印。孰謂其不然乎。若商那曰。阿難三昧而我不知。我今三昧而汝不知。雲此恐其有所抑揚耳。未可謂其必然。經曰。入遠行地已得無量三昧。夫入遠行地者。蓋七地之菩薩也。七地菩薩尚能得無量三昧。而化佛豈盡不能得耶。然佛之所傳心印。與餘三昧宜異日而道哉。夫心印者。蓋大聖人種智之妙本也。餘三昧者。乃妙本所發之智慧也。皆以三昧而稱之耳。心印即經所謂三昧王之三昧者也。如來所傳乃此三昧也。清以謂餘三昧耶。其所謂七萬七千本生經。一萬阿毘曇。八萬清淨毘尼。亦隨我滅者。此餘未始見於他書。獨付法藏傳云爾。尚或疑之。假令其書不謬。恐非為傳法賢聖不能任持而然也。是必以後世群生機緣福力益弱不勝其教。以故滅之。方正像末法三者之存滅。皆亦隨世而污隆。曷嘗為其弘法賢聖而致正末者耶。嗚呼學者不求經不窮理。動謬聖人之意為其說。雖能編連萬世事。亦何益乎。書曰。記誦之學不足為人師。清之謂歟。
傳法正宗記卷第二(終)
傳法正宗記卷第三
宋藤州東山沙門釋契嵩編修
天竺第十二祖馬鳴大士傳
天竺第十三祖迦毘摩羅大士傳
天竺第十四祖龍樹大士傳
天竺第十五祖迦那提婆大士傳
天竺第十六祖羅睺羅多大士傳
天竺第十七祖僧伽難提大士傳
天竺第十八祖伽耶舍多大士傳
天竺第十九祖鳩摩羅多大士傳
天竺第二十祖闍夜多大士傳
天竺第十二祖馬鳴大士傳
馬鳴大士者。波羅柰國人也。未詳其姓氏。亦名功勝。蓋以其夙有功德殊勝而命之。然初詣富那夜奢尊者。以問答有所合。乃慕其道。遂從之出家受戒。夜奢因謂之曰。汝夙世以有所愛被降梵天生於毘舍離國。然其國有上中下三類人。其上之者身有光明。其衣食自然。從念而得。中之者身無光明。衣食求之乃得。下之者裸形如馬。汝憫此類。嘗以神力分身為蠶。其人得以為服。由是功德汝得復生今之中國。方汝捨彼國時。其馬人眾感戀汝德。皆共悲鳴。汝亦以偈慰之曰。
我昔生梵天 為有小愛故
而墮毘離國 與汝同憂苦
我見汝無衣 心生保善護
示化於窠圍 當得諸濟度
偈已汝即此生。以故得今馬鳴之號也。然汝當轉法輪為第十二世祖。師尋以大法眼付之。已而大士以其法游化至花氏國。方大興佛事。雖三乘學人皆能度之。一旦遽有一老叟。陽為疾者。至其會前。坐而仆地。大士因曰。此非常也。將有異相。其人遂即不見。俄而從地湧出為一女子。其狀端美赩如金色。舉手指大士。而說偈曰。
稽首長老尊 當受如來記
今於此地上 而度生死眾
復瞥然不見。大士曰。此魔來欲與吾較。有頃果風雨暴至。天地忽冥。復曰。魔之信至矣。吾當除之。即以手揮空。遂現一千尺金龍。其威神奪張。雖山丘為之震盪。而魔事遂息。後七日復有一小蟲。狀類蟭螟。潛其座下。大士執之以示眾曰。此魔之所變。盜聽吾法。尋縱之令其自為。終懼而不能動。尋慰之曰。吾非害汝。汝但復其本形。魔乃現其正體。作禮而懺悔。大士因問曰。汝之名誰。其眷屬幾何。魔曰。我名迦毘摩羅。其屬三千。曰汝盡神力能變幾何。魔曰。我化大海不為難事。曰汝化性海得耶。魔茫然乃曰。此言非我所知。大士即為說法曰。此性海者。山河大地皆依建立。三昧六通由茲發現。魔聞法大起信心。遂與其三千徒屬皆求出家。大士即為剃度。乃召五百應真與之受戒。謂之曰。汝趣菩提。當即成聖道。摩羅果得戒體發光明。而異香普薰。大士因之乃大造論議。尋而命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以付汝。傳之勿令斷絕。汝聽吾偈曰。
隱顯即本法 明暗元不二
今付悟了法 非取亦非棄
付法已。即入龍奮迅三昧。挺身空中。如日輪相。尋趣大寂。是時也當此周顯聖王之世也。四眾遂以其真體。閟之於龍龕。
天竺第十三祖迦毘摩羅大士傳
迦毘摩羅者。花氏國人也。未詳其姓。初為外道。有大幻術。因詣馬鳴大士。較法不勝。遂與其徒皆求出家。既證聖道。馬鳴即以大法眼付之。已而游化至西天竺。會其國太子有曰雲自在者。德於大士。乃欲請往其宮中供養。大士辭之曰。佛制。沙門不得親於王臣勢家。此不敢從命。太子曰。然則吾國其城之北有一大山。山有石窟。清靜絕俗。亦可禪棲。雖龍蛇異物所護。而尊者至德。其必順化。大士曰諾。從之而往。方至其山。果有大蟒。長可一里。瞋目相視。大士即直進不顧。至山之南方坐於坦處。蟒復盤繞其身。亦不之顧。蟒須臾遂去。大士視其所隨之眾。已皆逃散無一在者。尋獨進將至其石窟。俄然有一老人。素服而出。合掌致敬。大士問曰。汝何所居。曰我昔嘗為比丘。甚好寂靜。煩於初學所問。因起瞋心。以故命終墮為蟒身。止於此窟。今已千載。適值尊者聖德。故來敬之。大士因問曰。是山復有何人所居。其務道乎汝示我知之。老人曰。此北去十里有巨樹焉。能蔭五百大龍。其樹之王號龍樹者。常為龍眾說法。而我亦預聽。大士又集其徒相將而前。及至巨樹。龍樹果出迎之。忻然致禮而問之曰。深山孤寂龍蛇所居。大德至尊何屈至此。大士曰。吾非至尊來訪賢者。龍樹即默而計之曰。此尊者其得決定性明道眼耶。是大聖人繼真宗乎。大士曰。汝雖心念。吾已意知。但能出家。何慮我之非聖。龍樹於是悔謝。大士即與度之。未幾乃命之曰。今以如來大法眼藏付囑汝傳之。汝聽吾偈曰。
非隱非顯法 說是真實際
悟此隱顯法 非愚亦非智
大士付法已。遽超身太虛。逞其神變。乃趣寂滅。以化火自焚。是時當此周赧王之世也。龍樹遂斂其五色舍利。建寶塔以閟之。
評曰。寶林傳燈二書。皆書天竺諸祖入滅之時。以合華夏周秦之歲甲。然周自宣王已前未始有年。又支竺相遠數萬餘裡。其人化滅或有更千餘歲者。其事淼茫隔越。吾恐以重譯比校未易得其實。輒略其年數甲子。且從而存其帝代耳。唯釋迦文佛菩提達磨至乎中國六世之祖其入滅年甲。稍可以推校乃備書也。
天竺第十四祖龍樹大士傳
龍樹大士者。西天竺國人也。未詳其本姓。或曰。出於梵志之族。其性大聰晤。才慧卓犖。殆非凡器。少時已能誦四韋陀典。稍長善天文地理。悉通百家藝術。所知若神明。始其國有山號龍勝者。素為龍之所棲。而山有巨樹。能蔭眾龍。及大士有所感悟。意欲出家。遂入山修行。乃依其樹。然而三藏奧義亦自洞曉已。能為其龍眾說法。以故得號龍樹。及摩羅尊者來其山。相遇甚善。大士乃與龍眾禮之為師。方剃度時。其國之君與帝釋梵王。皆赴其勝會。受戒於大羅漢。即成聖道得六神通。摩羅尋以大法眼付之。已而游化至南天竺國。先是其國之人好修福業。洎大士至說正法要。乃遞相謂曰。唯此興福最為勝事。佛性之說何可見耶。大士因語之曰。汝眾欲見佛性。必除我慢。乃可至之。其人曰。佛性大小。曰非小非大。非廣非狹。無福無報。不死不生。其人眾以大士所說臻理。皆喜好願學其法。大士即於座上化其身。如一月輪。時眾雖聞說法。而無覩其形。適有長者之子曰迦那提婆。在彼人之中視之。獨能契悟。遽謂其眾曰。識此相乎。眾曰。非我等能辨。提婆曰。此蓋大士示現以表佛性。欲我等詳之耳。夫無相三昧形如滿月。佛性之義廓然虛明。語方已。而輪相忽隱。大士復儼然處其本座。而說偈曰。
身現圓月相 以表諸佛體
說法無其形 用辨非聲色
於是其人皆大感悟。即求為師。而大士悉與度之。會眾聖與其受戒。而提婆為之上首。會有五千外道。先於其國興大幻術。王與國人皆靡然從之。而佛道將塞。當此大士感慨。遂易其威儀。白衣持幡。伺王每出。則趨其前行。或隱或顯。如此凡七載。一旦王大異之。以善辭命而致之問曰。汝果何人。而常吾前行。追之不得。縱之不去。大士曰。我是智人。知一切事。王復驚其語。即欲驗之曰。諸天今何所為。曰天今方與阿修羅戰。王曰。天事豈易明耶。曰且待將有應効。少頃俄有戈戟。雜人手足。紛然自空而下。王見乃信。遂加嘆服。命外道輩歸禮大士。然外道皆求正其見。大士遂因之造眾論議。若智度者。若中觀者。若十二門者。不啻其千萬偈。悉皆方便開釋正法。以應其機宜。其後乃命迦那提婆曰。如來以大法眼付囑迦葉。乃至於我。我今付汝。聽吾偈曰。
為明隱顯法 方說解脫理
於法心不證 無瞋亦無喜
復謂提婆曰。汝善傳持勿使斷絕。當於未來之世大興佛事。已而騰身太虛。入月輪三昧。大逞神變。返其座即入寂定。及後七日天雨舍利。而大士復從定起。以手指空謂其眾曰。此舍利者。蓋昔拘那含佛之弟子號摩訶迦尊者。嘗發三願之所致也。其一曰。願我為佛之時。若有聖士化度於世者。遇天澍雨至於其身即為舍利。其二曰。願天地所生之物。皆堪為藥療眾生病。其三曰。願凡有智者。皆得所知微妙。以通宿命。言已仍泊然大寂。其時當此秦始皇帝之世也。提婆與其四眾遂建塔以閟之。
評曰。正宗貴乎簡妙。而龍樹大士以廣論發之何哉。曰然簡妙常難其至之者。方其人機器有上下。此非以方便導之。則淺信者安得其進嚮。是故大士為論務發彼一機者也。涅槃豈不雲乎。汝慎勿為利根之人廣說法語。鈍根之人略說法也。夫簡妙者。要在其心有所到耳。不必以其言不言為之當否。是故證之於簡妙也。彌說而彌至。不證於簡妙也。彌說而彌遠。
天竺第十五祖迦那提婆大士傳
迦那提婆者。南天竺國人也。姓毘舍羅。天性才辯。幼習其國風。喜修福業。及趣龍樹大士方至其門。龍樹試之。遣以滿缽水先置其前。大士即以一針投之。而進相見。忻然契會。龍樹現月輪以表佛性。眾皆罔測。獨大士識之。遂以諭其眾人。尋亦相與師龍樹出家。而提婆果為其高足弟子。及龍樹大士垂入泥洹。遂以大法眼傳之。其後大士以其所證廣化乎他方。先是迦毘羅國有富人。曰梵摩淨德。其國稱為長者。有二子。長曰羅睺羅琰。次曰羅睺羅多。淨德好治園林種植嘉木。一朝其園木無故忽然生耳如[卄/困]。大於車輪。其美味可食。如此終年。唯資淨德與其子羅睺羅多所噉。餘家人輒欲取食。其菌即隱。然淨德疑之。謂其子曰。此木之耳。唯我與汝得食。必非常事何人能為明之。羅睺羅多遂說偈。欲以他告曰。
此木生奇耳 我食不枯藁
智者解此因 我迴向佛道
適會大士入國至其家。而淨德父子喜得所遇致禮。遂以其事問之。大士乃與辨之曰。昔汝二十之時。甞命一比丘於捨供養。其比丘雖小有戒行。而法眼未明。心不詣理。坐虛受汝惠。然其能少修行不陷惡趣。故報為此木耳以償於汝。初此比丘居汝捨時。汝諸家人皆不喜之。唯汝與其次子。能以誠待。故今耳[卄/困]獨汝父子得饗。復問淨德曰。汝年幾何。答曰。七十有九。大士因說偈曰。
入道不通理 復身還信施
汝年八十一 此木亦無耳
淨德聞其說。心遽廓然。益勤嘆伏。且曰。我媿衰老。雖欲出家。豈堪事師。今此次子素樂入道。願捨以備給侍。幸尊者容之。大士謂曰。昔如來記此子云。後五百年中有大菩薩。號羅睺羅多。因木之耳出家成道。遂問其子曰。汝何名耶。曰我名羅睺羅多。大士曰。此誠合佛所記。汝今出家必成大果。尋與剃度。會聖眾與受具戒。遂專隨游化。一日大士復至巴連弗城。俄聞外道相計欲掩抑佛法。乃自持長幡。往立其會所。外道遽問曰。汝何不前。答曰。汝何不後。又曰。汝似賤人。答曰。汝似良人。又曰。汝解何法。答曰。汝百不解。又曰。我欲得佛。答曰。我灼然得。又曰。汝不合得。答曰。元道我得。汝實不得。又曰。汝既不得。云何言得。答曰。汝有我故所以不得。我無我故。我當自得。於是外道嗣屈。自相謂曰。此必大聖。宜皆歸之。遂問曰。汝名為誰。大士曰。我名迦那提婆。外道輩以夙聞其名。於是服膺悔過。其未即化者。後發百千難問。而大士恣其無礙之辯。一皆折之。由是廣造論議。若百論之類是也。然其勝事既集。終命羅睺羅多付之法眼。其說偈曰。
本對傳法人 為說解脫理
於法實無證 無終亦無始
已而入奮迅三昧。體放八光。而趣寂滅。其時當此前漢孝文帝之世也。四眾營塔。而梵天助飾。共供養之。
天竺第十六祖羅睺羅多大士傳
羅睺羅多者。迦毘羅國人也。姓梵摩氏。既得明其家木耳之緣。即從提婆大士出家。隨侍往巴連弗城。尋受付正法。於彼城。其後大士亦統徒。廣行教化。未幾至室羅筏城之南。臨金水河。遽謂其徒曰。汝等知之乎。適五佛影現於中流。吾勺其水。輒有異味。此河之源凡五百里。當有至人居之。然如來昔已記曰。後五百年中當有聖者。號僧伽難提。出於此處。相繼以為十七世祖。遂將眾沂流而上。既至果見難提禪定於石窟中。伺之凡三七日。會其出定。大士乃問之曰。汝身定耶心定乎。難提答曰。我身心俱定。又曰。心身俱定何有出入。答曰。雖有出入不失定相。如金在井金體常寂。又曰。若金在井若金出井。金無動靜何物出入。答曰。言金動靜何物出入。許金出入金非動靜。又曰。若金在井出者何物。答曰。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又曰。此義不然。答曰。彼理非著。又曰。此義當墮。答曰。彼義不成。又曰。彼義不成我義成矣。答曰。我義雖成法非我故。又曰。我義已成我無我故。答曰。我無我故復成何義。又曰。我無我故故成汝義。難提乃曰。仁者師於何聖得是無我。大士曰。我師迦那提婆大士證是無我。曰稽首提婆師而出於仁者。仁者無我故我欲師仁者。大士曰。我已無我故。汝須見我我汝。若師我故。知我非我我。難提心即廓然。遂稽首而說偈曰。
三界一明燈 迴光而照我
十方悉開朗 如日虛空住
偈已再禮必求見度。大士曰。汝心自在非系我所。何須依託而求解脫。大士即以右手擎其金缽。舉至梵天。取天香飯命眾共食。而其大眾忽生厭惡。皆不能饗。大士曰。讓而不能食。非吾所悋。汝業自然。乃命難提分座同食。眾復疑之。意其師弟子溷而無品。大士知之曰。汝不得食。皆由此故。今與吾分座之者。乃過去婆羅王如來也。應物降跡。將為第十七世祖師。汝輩亦莊嚴劫中嘗趣三果。而未純無漏。適雖親我豈大見性。正宜專意歸此仁者。然吾滅後。即為大眾上首。復出一師號伽耶舍多。亦宜知之。眾曰。大師神力不敢不信。彼雲過去佛者尚或疑之。難提以其眾心未伏於已。乃謂羅多曰。世尊在日。世界平正無有堆阜江河溝洫。水皆甘美草木滋茂國土丰盈。人無八苦而行十善。及乎雙林示滅。今將欲千年。而世界丘墟樹木枯悴。人寡至信正念輕微。不務妙悟但樂神力。然我自不為。為亦何難。即展右手入地至於金剛輪際取甘露水。以瑠璃器持至會中分諸大眾。然飲者其心益寧。於是眾皆推伏作禮悔過。大士後乃命之曰。吾今老矣。非久處世。如來之大法眼用付於汝。聽吾偈曰。
於法實無證 不取亦不離
法非有無相 內外云何起
難提聞命。敬奉勤至。復說偈而讚之曰。
善哉大聖者 心明逾日月
一光照世界 暗魔無不滅
羅多大士即其座上入滅。是時也當此漢武帝之世也。四眾建塔以閟全體。
天竺第十七祖僧伽難提大士傳
僧伽難提者。室羅伐國人也。姓剎帝利。父曰寶莊嚴。實其國之王也。大士生即能言。與其母語。唯稱佛事。父母異之。詔其國師。問子所以然。其國師異人也。能知往事。謂王曰。此子乃昔娑羅王佛也。欲有所化度故示生王家。七歲當復入道。出居於金河石窟。其父母愛之。常恐如其說。及七歲大士果說偈告父母。欲求出家曰。
稽首大慈父 和南骨血母
我今欲出家 幸願哀愍故
初父母不從。苦求方得其志。王遂命沙門禪利多為其落髮。師留宮中九年。始會勝僧與之受戒。一夕大士乃自警曰。我已具戒而尚處俗捨。年復二十六矣。何遇聖者而得聞道乎。遽感天光下照。俄見一坦路。而前有大山。大士即趣之。以往至其山而天色亦曉。自視已坐於石窟間。及旦王以亡子求不能得。遂擯去禪利多。然大士於此修禪。方且十年。而徒稍歸之。一日因見瑞氣。忽謂之曰。將有聖人為我而來。汝速潔前窟待之。未幾羅睺羅多果至。是時大士在定。候七日會其起。相與問答。凡數百言。而羅睺羅多義勝。大士伏膺。遂從其求道。羅多曰。如來記汝當為十七世祖。尋命之傳大法眼。大士一旦謂其眾曰。羅睺羅多大士嘗說。摩提國當出聖士。號伽耶舍多。繼吾傳法。今與汝等往訪其人。行之無何有祥風自西而來清襲眾人。大士曰。此道德風也。西之三千里必得聖者相會。然是風不類天龍鬼神阿須倫之風者。雖有吹揚而不損萬物。病遇則愈。學遇則通。惡業遇之則無。於是以神通攝眾。少選偕至一山。謂眾曰。此山之頂有紫雲如蓋。必聖人在茲。眾四顧。不遠果有山捨。進之方及其門。俄見一童子持鑒趨迎於前。大士即問曰。汝幾歲耶。答曰。百歲。又曰。汝方童幼何謂百歲。答曰。我不解理正若百歲。又曰。汝善機耶。答曰。佛偈豈不雲。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大士復問曰。汝持圓鑒。意欲何為。童子乃以偈答曰。
諸佛大圓鑒 內外無瑕翳
兩人同得見 心眼皆相似
父母以其與大士應對有異。遂使之出家。難提受之。攜還精舍。會眾與受具戒。即命其名曰伽耶舍多。他日風撼其殿之銅鈴。鏜然發聲。復問捨多曰。鈴鳴乎風鳴耶。答曰。非風非鈴。我心鳴耳。又曰。我心誰乎。答曰。俱寂靜故。大士曰。善哉妙會佛理。宜說法要。嗣吾道者非子而誰。尋付大法眼。乃說偈曰。
心地本無生 因地從緣起
緣種不相妨 花果亦復爾
已而舉右手攀木而化。其時當此漢孝昭帝之世也。其眾議曰。大士滅度於茂木之下。其亦垂蔭於後裔乎。或者欲遷於高原而闍維之。雖盡力舉之。終不能動。遂即其處而焚之。斂舍利復塔於彼。
天竺第十八祖伽耶舍多大士傳
伽耶舍多者。摩提國人也。姓欝頭藍氏。父曰天蓋。母曰方聖。初方聖得孕之時。夢有人持一寶鑒而嚮之曰。我來也。及寤覺體暢於平日。然其室即有異香。祥光數現。方七日而誕大士。其體瑩然若淨瑠璃生十二歲。不浴而常潔。每以閑寂自處。或與人語。言必高勝。其家本居寶落迦山。及生大士乃有紫雲蓋之。初僧伽難提來其家相求。大士因而師之。尋得付法。遂往化於月支國。先是其國有婆羅門。曰鳩摩羅多。家有一犬而食息。偏處其舍之簷下。霖潦漬濕未始暫離。如此十載。雖苦驅亦不之去。羅多疑訝。欲得所決。當時羅多年方三十。意氣勇壯。不顧有果報。唯外道自然之說。樂聞而師之。尋以問其所師梵志曰。此犬者何以而然。梵志曰。犬之心自好而然。非因緣也。羅多復曰。我夜嘗夢一金日。其明赫然照曜天地。而我與梵志方在暗室。其日之光忽來燭之。我之身即如瑠璃。徐有無數螻蟻。周而食之。師之體則洗然無物。斯何自而然。幸師原之。梵志亦以自然說之。皆無所驗。羅多疑既不決。遂曰。非適人意也。皆謂自然。何異夢而說夢。若別遇智者能為解釋。我願師之。即絕梵志而還。當此大士俄見有異氣起。即座而謂其眾曰。今所見者。大乘之氣也。復釋之曰。氣如金環。其事必圓。氣若玉璫。菩薩在旁。今氣類璫。其下必有聖人焉然佛亦記曰。吾滅之後。後五百年間。當有菩薩現月支國。其後復出一大士於此天竺國。繼世為二十祖。今之此瑞必其應也。尋率眾往其氣所。至是少頃果有婆羅門者。狀類三十許。人來問侍者曰。此師何人。侍者曰。此佛弟子也。婆羅門即返閉戶。大士曰。適氣乃驗在此家。遂叩其扉。內有應曰。此捨無人。大士曰。答無者誰。鳩摩羅多以外語有異。疑必智者。思求決前事。乃開戶納之。遜大士坐其主榻。盛列供養。因以犬事問之曰。若智者所說。解我疑心。即師事之。大士曰。吾說若有所驗。汝實如其言乎。曰不妄。大士遂為辯之曰。此犬者是汝之父。以有微業乃墮畜中。昔汝父。先以黃金千鋌。貯於器中而竊埋簷下。及其死。會汝不在。未得所付。今故戀此。若汝取之。是犬必去。羅多命工發掘。果然得金。其犬即去。羅多信之。乃慕佛法。復以昔夢聞之。大士亦為原之曰。汝夢日者。蓋佛日也。照曜天地者。度二眾也。二人處暗室者。心未明瞭也。日光照身者。出無明宅也。身如瑠璃者汝所清淨也。彼體無物者。自利一身非能度他也。蟻食汝身者。必眾知識之所湊泊。食汝法味也。羅多以二事皆決。意大廓然。益加嘆伏。遂師之出家。擔專給侍。然大士以其道力夙充。雖列之弟子。獨器異之。故命聖眾與受具戒。欲速其證果。後果命曰。昔如來以大法眼付之迦葉。乃至於我。我今用傳於汝。汝受吾教。聽是偈曰。
有種生心地 因緣能發萌
於緣不相礙 當生生不生
鳩摩羅多敬奉其命。拜受勤至。大士即座超身。作一十八變。乃趣大寂。用三昧火於空中而自焚之。雨舍利繽紛而下。四眾接之。隨處各建窣堵波而供養之。其時當此漢孝成帝之世也。
天竺第十九祖鳩摩羅多大士傳
鳩摩羅多者。月支國人也。姓婆羅門氏。往世嘗生於梵天。洎以貪愛菩薩瓔珞。乃墮於欲界他天。於彼為一天人說佛知見。彼天人因之證遂成初果。以故得其天眾尊為導師。其時適有天玉女來禮其法會。會之眾有千二百人。未之成果。輒起情愛。故相牽累。亦其紹祖之冥數適至。復示今之所生。然其天女亦墮。偕生此國。為梵志氏。初大士之家巨富。金寶不可勝數。而其父貪悋不知紀極。會其國有罹難曰海勝者。往在彼天。得大士說法乃證今果。至此思報其往德。恐大士汩沒於俗富故。從之乞金。實欲導而出之。遂至其家。適見大士為童。即語之曰。汝能施我之金。當得福利。大士曰。我方十五。未專家事。雖父不在。俟聞於母。遂以告其母。母從其所施。大士遂以金一斤施之。羅漢尋為記曰。更十五年。汝當遇菩薩得證聖道。然小有難。亦折大業。及其父還。大士以此建白。父怒笞之一百。其父既死。大士亦得決所疑於伽耶舍多。即伏膺為師。尋預傳法。後行教化至中天竺國。會一智士曰闍夜多。先此客遊。輒來禮之。而致問曰。我家父母素敬三寶如法修行。而乃多疾病。所縈不遂。我隣之人。凶暴殺害作惡日甚。而其身康寧。所求如意。善惡報應豈非虛說乎。我甚惑此。願仁者一為決之。大士曰。佛說業通三世者。蓋以前世所作善業。而報在此生。此生苟為不善。則應在來世。故人有此生雖為善世不得其福者。前惡之報勝也。今世雖作惡而不受其殃者。前善之勝也。苟以今生非得福報復務為惡。而來世益墮惡趣也。苟以此世得其福報復務為善。而來世益得善趣也。又前世為善其德方半。而改志為惡。及此生也先福而後禍。此生為惡其事方半。而變行為善。及來世也先禍而後福。適今汝父與汝之隣。其善惡之應。不以類至蓋先業而致然也。豈可以一世求之耶。夜多聞其說頓解所疑。大士復曰。汝雖已信三世之業。而未明業從惑生。惑因識有。識依不覺。不覺依心。然心本清淨。無生滅無造作。無報應無勝負。寂寂然靈靈然。汝若入此法門。可同諸佛。一切善惡有為無為。皆如夢幻。夜多承其言。即發宿慧。遂求出家。大士曰。汝何許人。父母在乎。誠欲入道可返汝國白之父母。得志卻來未晚。夜多曰。我國北印度也。去之三千餘裡。豈宜卻來。願屈仁者。就之供養。因得度脫。大士曰。我往雖遠不難。汝何以去。夜多曰。我有小術。亦可從之。少頃而至。大士曰。何術。曰我兄闍夜摩。先為比丘。於國嘗主俱那含佛塔。得其塔前末訶木子。然此神物。用之塗足。須臾可以致遠。欲止則以其葉拭去塗油。足乃不舉。大士從用其法。與之偕去。詣禮其塔。佛即放光遍照其眾。夜多既聞父母。即就剃度。於佛塔之前會聖僧與之受戒。大士乃為說偈曰。
此佛放光明 示度於汝相
汝已得解脫 諸眾亦當然
尋命夜多曰。佛昔嘗記汝。當為二十世祖。今如來大法眼藏。乃以付汝。汝善傳持。聽吾偈曰。
性上本無生 為對求人說
於法既無得 何懷決不決
復曰。此偈蓋妙音。如來見性清淨之說。汝宜受持。夜多再禮奉教。大士即其座上以指爪剺面。如紅蓮開。出大光明照曜四眾。乃趣寂滅。其時當此王莽新室之世也。闍夜多即其處建塔而供養之。
天竺第二十祖闍夜多大士傳
闍夜多者。北天竺國人也。未詳其姓氏。素有道識。慕通妙理。初客遊中印度。會鳩摩羅多大士化於其國。以所疑報應問之。羅多為說業通三世。其事既明。因求之出家。羅多不即許。與之歸本國使白其父母。方度為比丘。羅多知其真大法器。復以佛所授記。遂以法付之。既而大士歷化諸國至羅閱城。而其國素多道眾。聞大士來皆趨從之。先是其眾之首者曰婆修盤頭。修行精至晝夜不臥。六時禮佛糞衣一飱。而澹然無所欲。其徒甚以此尊之。大士即謂彼眾曰。汝此頭陀苦修梵行。可得佛道乎。曰是上人者如此精進。豈不得道。大士曰。是人與道遠矣。縱其苦行歷劫。適資妄本豈能證耶。曰仁者何蘊而相少吾師。大士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禮佛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慾。盤頭聞其說忻然。乃述偈而讚曰。
稽首三昧尊 不求於佛道
不禮亦不慢 心不生顛倒
不坐不懈怠 但食無所好
雖緩而不遲 雖急而不躁
我今遇至尊 和尚依佛教
大士復謂眾曰。此頭陀者。非汝輩所並。彼於往劫修常不輕行而致然也。適吾抑之。蓋以其趣道心切。恐其如絃甚急必絕。故吾不即讚之。欲其趣無所得住安樂地。尋謂槃頭曰。吾言相逆。汝得不動心乎。槃頭曰。何敢動乎。我念前之七世生安樂國。以務道故嘗事智者月淨。而其人謂我曰。汝非久當證斯陀含果。宜勤精進。夫修行譬若昇天。必慕漸上不可退之。苟有所墮而復上益難。其時我年已八十。扶杖不能履。適會大光明菩薩出世。我欲禮之乃詣其精舍。事已而月淨俄來相責曰。咄哉。汝何輕父而重子。吾昨視汝將得證果。今已失之。我時自以無咎不伏其語。即問月淨示其所過。月淨曰。汝適禮大光。安得以杖倚畫佛之面。汝以坐此故退果位。我熟思之。實如其言。此後凡有所聞。不復不信。縱彼惡語猶風度耳。況今尊者以正法見教。豈宜悔吝。大士尋命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以付汝。汝宜傳佈勿令其絕。聽吾偈曰。
言下合無生 同於法界性
若能如是解 通達事理竟
婆修盤頭禮以受命。大士於其座上即以首倒植象婆羅樹枝。奄然而化。眾欲正之為其闍維。雖百千人共舉。終不能動。又諸羅漢同以神力舉之。亦不能動。大眾遂炷香祝之。其體乃自傾委。焚已斂舍利。眾建浮圖以供養之。其時當此後漢孝明帝之世也。
評曰。是大士者。反植而化。何其異乎。曰聖人逆順皆得。故其神而為之。不可以常道求。
傳法正宗記卷第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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