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年前，偶然在佛教卡通《貧女乞齋》中觀看了文殊發塔的故事，當時很喜歡，反覆看了很多遍，也很嚮往文殊菩薩道場—— 五台山。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真的站在文殊發塔下，瞻仰禮拜這座蘊含深意的神聖寶塔。為了成全我朝聖的夢想，先生不僅負責所有費用，還一路護送我來到五台山。我們帶著滿身的疲憊，不遠幾千里而來。此時此刻，面對以往屏幕上見過無數次的文殊發塔，我忽然莫名地淚流滿面，一邊隨著人群一圈圈順繞寶塔，一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佛教卡通《貧女乞齋》講述了文殊發塔的來歷。話說南北朝北魏時代，五台山大孚靈鷲寺（今顯通寺）每到春天三月，依照慣例舉行無遮齋會，不論出家在家，男女老少，貧富貴賤，都可以平等參加齋會，飽食一餐。平等施食，表示佛法平等，無人我分別。

一天，寺裡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貧苦女人，她懷裡抱著一個孩子，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後面還跟著一隻狗。她到了施齋現場，可是身無分文，就剪下一撮頭髮對寺裡的住持師父說：「我只有用這些頭髮供養三寶了，請不要拒絕！」

住持師父說：「好的，那就收下了。施主是從哪兒來的呀？」

貧女說：「從來的地方來。」

住持師父見她這樣回答，心裡有些奇怪。

尚未到用齋時間，不料貧女開口請求：「我還有些急事要到別的地方去，能否先分一些飲食給我？」

住持師父說「好的，阿彌陀佛」，於是取來兩碗粥。貧女說「謝謝師父」，遞給兩個孩子一人一碗，兩個孩子高興地吃起來。住持師父又取來一碗，貧女剛要喝粥，只見狗來咬住衣襟，想必是餓了。於是她說：「還有這隻狗，它也得吃一些東西才行。」住持師父又取來兩個饅頭，勉強交給貧女。貧女放在地上，那隻狗立即撲上去，吃個精光。

貧女又說：「我肚子裡還有孩子，也需要一些食物吃。」住持師父忍不住斥責道：「你來這裡請求出家人佈施齋食，卻貪得無厭，是何道理！你肚子裡的孩子還沒有出生，難道也能進食？」

被斥責的貧女忽然雙手合十，口出偈言：

苦瓠連根苦，甜瓜徹蒂甜。

三界無著處，致使阿師嫌。

這首偈語的大意是說：凡夫在迷，常與煩惱痛苦為伴（佛陀說人生是苦，有苦苦、壞苦、行苦。苦是苦苦，樂是壞苦，不苦不樂是行苦），人生相當於苦瓠，其本質就是苦；而聖人覺悟，除去了煩惱種子，全是善法種子，猶如甜瓜徹蒂甜。三界無安，猶如火宅。雖然我已不起執著分別，今日卻遭到師父的譏嫌！

說完這首偈語，貧女忽然騰空而起，在虛空中顯出文殊菩薩德相，兩個孩子原來是菩薩身邊的兩位童子，那隻狗正是文殊菩薩的青獅坐騎。菩薩妙相莊嚴，金光萬丈，吉祥雲繞，在高空又說偈曰：

眾生學平等，心隨萬境波。

百骸俱舍盡，其如憎愛何？

這首偈語的意思是：眾生雖然知道學佛要有平等佈施的心，但是心量不大，智慧不足，煩惱不斷，還會隨著境界變化而波動。到臨終時，我們寶貴的生命也要捨棄，骨骸散壞歸於塵土，活著時所有的愛憎分別又有何意義呢？

當時參加齋會的一千多人親眼見到了文殊菩薩顯聖，聆聽大士警示的偈語，感動而悲泣，祈求菩薩保祐。其中一人向空中頂禮說：「大聖，請您開示真正的平等法門，好讓我們一心奉行。」話音剛落，空中傳來文殊菩薩的偈語：

持心如大地，亦如水火風。

無二無分別，究竟如虛空。

這首偈語的大意是：我們對待眾生的心，要像大地一樣平等，也像水火風一樣，離開二元對待，不起愛憎分別。我們的真心本來面目就是究竟如虛空，廣大無邊際，應當如是用心修行。

住持師父十分悔恨自己不識文殊菩薩真身，取來剪刀想要剜出自己的眼珠，以表自己的懺悔贖罪之意，這一舉動立即被眾人阻止。

住持法師為了懺悔所作過愆，警覺後人，便以貧女（文殊菩薩化身）所施的頭髮，建了一座寶塔來供養。明朝萬曆年初，圓廣法師接任住持，重新修繕寶塔時，在塔下掘得大士的聖發幾束，顏色像是金色的，仔細再看，髮色卻又變化不定。這座寶塔就是現在五台山塔院寺的文殊發塔。

每天都有許多人來到這裡，對著文殊發塔頂禮膜拜，他們或五體投地，或匍匐大拜，或轉繞數圈，或誦經念咒，各懷心願，虔誠無比。在繞塔時，我忽然悟到，文殊發塔的來歷和存在，有四層意思：一、我們要修平等心、慈悲心，貴賤等觀，貧富無二，對一切眾生不生疲厭。二、我們要懺悔業障，真誠懺悔往昔身口意所造之惡業重罪。三、以恭敬心供養三寶，並不在於供養之物貴重與否。即使只有幾束頭髮，佛菩薩也不會嫌棄。四、頭髮即煩惱絲，剪下頭髮代表斷煩惱，所謂煩惱輕，智慧長。

來到這裡的人都想見到文殊菩薩。文殊菩薩很可能化身為頭陀、乞丐、貧民等各種形象，我們僅憑肉眼無法識別，如果自己的心稍有不平等，起一絲傲慢厭煩之心，就會與文殊菩薩當面錯過。我們應當從這則故事中體會，如何修平等心，有平等心即與文殊菩薩的心相應，就不會錯過遇見文殊菩薩的機會。

在繞塔時，遇到一位來自內蒙古的師兄，他每天早上七點半就進寺繞塔，同時一直不停地念咒，直至下午寺院關門時才離去，每天轉繞文殊發塔一千多圈，法喜充滿。我的先生在轉繞文殊發塔時，見到了很多晶瑩剔透的舍利，他頂禮觀賞了一陣，又恭敬地放回原處，並默默祈願文殊菩薩加持一切眾生開啟智慧、消除煩惱。守塔的師父很慈悲地給繞塔的小孩分發糖果，祈禱文殊菩薩加持他們開智慧。前來繞塔的居士會在塔下供養出家師父，師父們又回饋居士以美好的祝福。這裡的每個人都那麼親切友好，見面都是合掌問訊微笑問候，誰遇到困難都有人提供幫助，塔下的氣氛如此祥和，每天猶如生活在淨土之中，塵世的一切煩惱紛擾彷彿與我無關，統統被文殊菩薩的慧劍斬斷了。

在走進佛門之前，世人大多生活在泥沼中，不聞佛法，不明因果，不修善業，自食苦果。縱觀這個世間，我所看到的是顛倒愚癡，殘酷的競爭和壓力讓眾生苦不堪言。

曾經有一年，我陰差陽錯地進了政府某重要部門工作。在一次大會之後，大家去打掃幾百人坐過的大會場，抽屜裡和地上都是果皮紙屑，其中一個二十多歲剛剛升任某部門副職領導崗位的小姑娘，趾高氣揚地指揮幾個年齡比她大的老同志打掃衛生，其中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同志動作慢了點，就被那個與她女兒同齡的年輕領導當眾辱罵。我默默站在旁邊目睹這一切，心中無限感慨：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裡？哪裡才有真正的平等？這個小小的情節，讓我做了一個大家都無法理解的決定：主動離開。

所幸宿世還有點善根，因緣成熟，後來得以接觸佛法，才知道只有佛菩薩是完全平等慈悲的，西方極樂世界是完全平等快樂的地方。因此我發願此生一定要學習佛菩薩慈悲平等的精神，修正自己身口意之錯誤，成為佛陀的弟子。願我臨終時蒙佛接引，往生西方。佛門之中，凡聖交參，而凡夫開始學佛尚未成佛，還不能做到完全平等清淨。但是比起世間其他領域，佛門要寬容、慈悲、平等太多。以致人在走投無路時，會自然想到投奔佛門。因為佛菩薩的平等慈悲，是完全沒有條件的，佛菩薩「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沒有愛憎分別，累劫的修行是為了成就自己的法身慧命，救度無量苦難的眾生。我們正因為貪瞋癡尚未息滅，自私自利，所以無始以來輪迴六道，遭受無量無邊的苦惱。

今日在文殊菩薩發塔下，再度重溫《貧女乞齋》的故事，反覆體會文殊菩薩的平等慈悲心，我淚流不止，過去的我身口意造業太多太多了。如《普賢菩薩行願品》云：「若此惡業有體相者，盡虛空界不能容受。」真誠祈願佛菩薩加持，從此更加猛力斷惡修善，依教奉行，願我及一切眾生早日息滅心中的貪瞋癡三毒煩惱，彰顯清淨自性，早日回歸清淨平等的極樂淨土。

《淨土》2018年第2期    文/楊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