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弟子文庫

沈家楨居士的學佛經過

2017/04/06  大/小字體  選護眼色

沈家楨居士的學佛經過

我現在的心態,是衷心感激這一生中,所有遇到過的法師、長者、大德、善知識、父母妻友。而特別要強調,我昨晚所發覺的一點,是我衷心感激所有見到過的男人女人,不論時間短長,即使僅是見過一面,笑過一笑,說過一句話,批評,讚歎,都對我的學佛,是有影響。甚至於不僅是人,一切有情,一貓一犬,只要有緣遇到,都和學佛有關。甚至於無情的眾生,也不例外!

我舉一個例。幾年前,香港來了一位法師,我很慚愧,此刻連他的法名都想不起來。他送了我一串十八粒的黑色念佛珠。以後既沒有通訊,也沒再見面。可是,各位,我那時怎會想到,這黑色的寶石念珠,竟會是今天各位面對著的千年古觀音的眼珠!

回憶我的學佛經過,我得報告:我母親是極虔誠的觀世音菩薩的信仰者。我的對觀世音菩薩的恭敬信仰,可以說是淵源於我母親。而在中年以前,凡遇到急難的時候,總是祈求觀世音菩薩,也是得之母親一直的熏導。

我到現在為止,佛經中緣最深的,一是楞嚴經,一是金剛經。楞嚴經是我第一本看到的佛經,也是我對佛法發生興趣的開源。而這本佛經,則是我無意中在父親的書架中抽到。我常想假定父親不買佛經,不放在書架上,我什麼時候才會有緣接觸佛法呢?即此一事,我已應十分感激我的父親。

一個人年紀大了,回憶起許多過去的事實,有時真覺得不可思議!十七歲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一個夢,因為講過幾次,至今還顯得十分生動。而這個夢,經過六十多年的事實證明,簡直像是我的自傳的縮影。

那是一九三零年,我夢見我在擠滿了人的一個大圓頂的廣廳中。這大批人中,最令人注目的是許多小孩子都結了紅色的領帶。各位,那時候根本沒有後來所謂紅衛兵的觀念,也沒有在任何書本照片中看到過這種紅領帶的孩子。在夢中,有人對我講,這個地方正在革命,你得趕快離開。

這個大廳有三道門,夢中覺得都有人守著,但終於衝出了這三道門。外面是一條小河,我就躲到河邊很高密的蘆葦中。遠遠的看見有四個背掮著槍在追尋我的人。

隔了一段時候,我走出蘆葦,聽見河的那岸有人在叫我。那是一位中年的女士。她左臂挽著一個竹籃,籃裡有一團淡黃色的絨線,她正在織絨線。各位,請記住這一點,因為下面我還會提到。

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心中生起無法形容的舒適感受。她那慈悲、祥和、微笑的臉,竟令我捨不得將眼移開。

「你為什麼要在那邊呢?我這邊要好得多哩!」十分柔和的聲音。

「我怎麼過河呢?」因為我覺得這河太寬,沒法跳過去。既不見有橋,左右也不見有船。忽然,我覺得這位女士即是我母親常講的觀世音菩薩!

「你看!」我跟著她指的方向,看到河中湧出一連串的木樁,可以踏著過河。

當我踏著木樁過河時,看到有許多鴨子在混濁的河水中,以各種姿態戲水。忽然,這許多鴨子都變了裸體的嬰孩,也一樣的以各種姿態在游泳玩耍!我急急過河,也沒有功夫去顧到這些嬰孩。可是鴨子變成嬰兒的這一個念頭,始終忘不了。這個夢之後,我對鴨子就覺得吃不下口,一直沒有再吃。

這時候我已經站在那女士的面前。她指著一個方向,很關心的對我說:「你看!那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那是一望無際一片黃金色的麥田,麥浪起伏,遠遠的地平線上,太陽正放射著萬道金光。這是一幅永不能忘懷的景色!

我是生長在杭州。小學、初中是在英國人主辦的教會學校念書。我們得讀聖經,得做禮拜。我們有一位很好的教科學的老師。有一天他帶了一個彩色的眼睛模型來上課。他很生動地講解了人眼的結構、功能、效力。最後,他說:「現在你們可以明白,眼睛只是一種工具!工具用得久了,或者用得不小心,它會舊、會破、會壞。正如我們的眼睛也會老,會有病,看的能力會逐漸減退!」

在聽老師講這個結論的時候,忽然心中閃起一個問題:「如果眼睛只是一種工具,那麼誰是使用這工具的主人呢?」

在我讀的教會學校裡,有一位訓導長,他也是牧師。學生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去請教他。他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師。所以我就將我心中的問題去請教他。

他聽了之後,很安祥的對我說:「孩子啊!上帝造了您,給您眼睛,當然您是主人翁。還有什麼人是用您的眼睛的主人呢!」

「慈父啊!(我們都稱他為father)可是我又是什麼呢?」

他沒有正面的答覆我這個問題,只叫我好好的去多念聖經。可是我在聖經中找不到答案!

各位!昨晚我整理一下我的學佛經過,覺得應該以父母的緣,十七歲的夢,及眼睛只是一種工具的這個發現,作為我學佛的第一階段。而在這階段中,「用這工具的主人翁是誰呀?」這個疑問,現在想想,實在是學佛的核心。希望各位能放在心中,也許即是這一句話,可以啟發您本具的智能。

本師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智能人人本具,本來圓滿。所以既不是可以求得,也不是任何人能夠給您,要靠您自己啟發。而您遇到的任何人,遇到的任何事,不論這個人、這件事,以您的心態認為是好是壞,都有可能啟發您本具的智能。這種機會,要看您是否抓得住。

我回憶學佛經過的第二階段,這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動盪的一個階段。從高中、大學、訂婚、抗戰、被派去德國、世界大戰爆發,一九四一年回國,結婚、去昆明參加創辦電話製造廠。一九四五年,抗戰結束,回到上海,創辦私人企業;然後一家六口(這時又添了傳縉及馥兒)遷香港,往倫敦,一直到一九五一年定居美國。這其間千變萬化,艱苦驚恐,舉不勝舉。但現在想想,「用工具的主人翁是誰?」這個問題,卻一直隨著我的生活,在滋長擴大。

在我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已深信不但眼睛是工具,五官四肢,內臟頭腦,這整個肉體,事實上沒有一件不是工具。換句話說,父母所生的所謂我,只是給我的一套工具。這套工具,生下來的時候,就有好有差,會舊會老,要有病痛,在一刻不停的變,終至於會死亡消滅。楞嚴經中佛稱之為「攀緣心」。而稱真真的我為「識精元明」「能生諸緣」「元清淨體」。但在這第二階段,我對這文字上解釋的真我,都還不夠清楚,更不必談有什麼實證了!

在這千變萬化的二十幾年中,有三件事值得向各位報告。也許因緣偶合,有的會引您生起一些啟發。

第一件是有關我這生學佛過程中遇到的重要人物居和如。和如的姊姊和我姊夫的三弟孫祥萌是夫妻,他們都住在上海。從未見過面。我去上海進交通大學的時候,曾因祥萌兄嫂的介紹,和和如見過二面,都是十分匆促,並沒有談過話。知道她父親是中國銀行總行的副經理,家教很嚴。

當我進入交大二年級的時候,被選為級長。有一次,我已安排了在星期六下午召開執行委員會。星期四的那天,當我從圖書館做了功課回到宿舍時,同學對我講:「有一位居小姐已經來過三次電話,要請你回她電話。」將號碼給了我。我一時還想不起居小姐是那一位,根本沒想到她會打電話給我。

「這個星期六下午你願不願同我到大光明電影院看個電影?我們二點鐘在那邊會面。」電話接通之後,一種輕鬆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心中立刻想到我有執行委員會開會啊!可是嘴竟不聽我心(攀緣心)的指揮,說:「好啊!我們下午二時在大光明電影院會面。」

一見面,她就開口:「我最近織了一件絨線背心,想送給你,不曉得大小對不對?」那是一件淡黃色的絨線背心。突然,十七歲夢中觀世音菩薩在織絨線的那個鏡頭,在心中一閃。以後的發展,各位也許已猜想得到。她和我在這世上圓滿了五十年夫妻同修的緣。

第二件事發生在德國柏林的地下防空室中。

大學畢業後,我參加了資源委員會。一九三八年初,政府派我去德國,和原在求學的三位工程師共同籌備在中國興建電話機製造廠。而我擔任了和合作廠家西門子的連絡人及負責採購必需的機器及工具。

在出國之前,我原想和居和如結了婚一同去德國,可是她的父親不同意。

一九三九年八月三十一日,柏林全市居民都發給了糧食券,高樓上也架起高射炮,情況看得出十分緊張。九月一日,德軍入侵波蘭。

我收到政府的一個急電,訓令我自己決定今後行動。我考慮再三:留在戰地有生命危險,又急想和和如早日結婚。可是電話廠的機器設備,雖已完全訂購,但僅極少數交貨起運;設計圖樣,也僅一小部份已由西門子交來。此時我若離開,不但我們的任務沒有完成;抗戰祖國的急需通訊設備,更將受到無可補救的缺乏。我不能走!

這天下午,我和那三位工程師在柏林中央火車站握別,一股強烈的淒涼孤獨的感覺,籠罩了我全身。

回到西門子招待所,已晚上八時左右。一進臥室,即倒在床上,可是不能入眠。正似入睡時,又忽被尖銳的空襲警報聲驚醒。匆匆的抓了一張氈子,走向指定的防空地下室。一到門口,可把我驚住了。所有已在防空室中的人,都已戴上了防毒面具,只有我沒有!

我勉強擠到離門最遠的屋角上坐了下來,覺得有很多人的眼睛都看著我。心中這時很明瞭,倘若毒氣來襲,我將是唯一的死亡者。各位,一個人在面臨生死絕望的關頭,腦筋會特別敏銳,幼年時母親對我講的話,都記了起來,我趕緊念觀世音菩薩。突然已好多年不想的一個問題,湧上心頭,「誰是用這工具的主人翁呀?」毒氣可以使這套工具失其效用,可是用這套工具的主人翁呢?我又想起楞嚴經中佛不是說攀緣心是有生有滅,而本清淨體則是一直來恆久不變,沒有生死。那麼,究竟誰是用這套工具的主人翁呢?還是攀緣心及本清淨體都能用這套工具?我忽然又想起,為什麼那天居和如打電話約我去看電影時,我心中在想:「不可以呀!我有執行會議呀!」而嘴裡卻說:「好啊!我們在電影院見面。」我正在沉入深思的時候,忽然覺得防空室中的人都在走動了,原來已是警報解除。走出室外,秋風一陣吹來,將我的沉思吹得煙消雲散,依然故我,仍在柏林!

一九四一年春在德國任務已完,回到上海,結了婚,取道越南,到了昆明,參加創辦電話製造廠。在中央電工廠的總經理惲震,第三廠(即電話廠)廠長黃君可領導之下,真是一草一木,點點滴滴,都是重新做起,日夜忙碌。小夫妻一對,克勤克儉,既沒有假期週末,又得常跑日本飛機來轟炸的警報。我們住的一所小屋,曾一度中彈,全部被毀(包括和如送我的淡黃色絨線背心),所留下的,說來奇怪,只有掛在牆上的一張結婚照片,連玻璃面都沒有碎(現在還掛在我的臥室裡)。這樣忙碌的生活,一直到抗戰結束,一家四口(那時已添了二個女兒,梅兒、蕙兒),回到上海。

第三件事發生在上海的浴室中。

上海雖是一個大都市,但那時候還很少整個住宅裝有熱氣設備的。一天,我去浴室洗澡,室內已先放了一盆燒紅的炭。不知何故,我這次去洗澡,竟會忘了將浴室的門鎖住。這間浴室在洗臉盆旁邊有一扇小窗,當時也關著。

進去的時候並不覺得怎樣。可是,正要踏進浴盆的時候,忽然失去了知覺(顯是中了一氧化碳的毒)。可是奇怪的是我還能轉過身來將小窗推開了一些,並且扶住洗臉盆,面對著鏡子,而不跌倒。又竟慢慢的醒了過來。

後來家人對我講:梅兒在浴室門口,說爸爸在做怪臉,又在用手拍腿。

我回憶分析這件事的經過:是梅兒正好此時走過浴室門口,無意中推開了一些浴門,我在失了知覺後又去推開了一些小窗,因此得有少數清鮮空氣的流動,使我稍稍回復了一些知覺。因為在竭力念觀世音菩薩求救,可是沒能念出聲音,只是嘴動及臉部的表情,所以梅兒說我在做怪臉;也因為我在想用手拍後腦以刺激神經,可是手提不起來,所以梅兒說爸爸在拍腿。

當時我看見鏡子中有一個一尺多高的小人,欲進又退。心中在急:「這個小人就是我!不能讓他離開呀!他走了,我就死了!」

這樣進退了至少三次,終於走了前來。小人一消失,我已恢復了知覺,趕緊將門推開,梅兒那時已不在門外。

各位,這件事對我的學佛有相當影響。

使我親身體會到,人命隨時可以終了,也即是這套工具隨時可以破壞,真是差不得一點。

什麼人在想這個小人就是我?如果小人是我,那麼在想的就不應該是我。究竟楞嚴經中佛說的攀緣心及本清淨體的區別在那裡?

是什麼力量使我失了知覺之後,還能轉身去推窗,還能曉得要扶住洗臉盆,而不倒在炭盆上?

這一階段,現在回憶起來,應該稱為我學佛的退轉階段,也說明我學佛基礎的浮淺。在那一段時間中,既沒有念經,也沒有拜佛。令我想起那十七歲夢中的衝出三道關門!

在這第二階段中,有二位善知識,我必須提出:一是第一次遇到我學佛過程中的第二位重要人物──張澄基。他那時在印度。我從昆明去印度時,特去拜望他。他那時給我的深刻印象,是後來在美國再遇見他時所以會全心全意跟他學習佛法的主因。二是在香港認識了月溪法師,他是我第一位接近的中國法師。從他那裡,我聽到了不少「空性無限」「真空妙有」的佛理,也懂得了一些參禪的法門。但對於我原有的疑問,似乎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啟發。

初到美國,物質及精神上的生活,都很艱苦。我英語差得太遠,常和美國人講話時,看見對方眉頭一縐,心裡就生起慚愧難過的反應;風俗人情,又十分生疏。所以在貿易公司解散後,一度失業彷徨的期間,眼看著和如帶著四個小孩(我們一直沒有佣人),真是心疲力竭,耐苦耐勞,那種同心協力的熱情,暗中常令我嘗到酸痛愛憐的滋味!

那時,給我助力最多的是貿易公司紐約分公司經理陳棨元及魏重慶和原本是貿易公司的律師H.L.White。一直到進入航運,向美國政府買到戰後剩餘物資的油輪,開始為台灣運從波斯灣至高雄的原油,生活方才安定下來。

五個星期住在紐約市的旅舍中,沒有一次回家,同陳棨元、Mr.White,日日夜夜,和土耳其政府代表團,談判接洽為土耳其購買及定造十五艘船隻。及至這件業務達成,方才透了一口氣,也奠定了我的航業基礎。

我學佛過程的第三階段,形式上要到一九六二年方才真真開始。可是我為什麼跟各位敘述這一番在美創業艱苦的經過呢?因為這兩者實在是息息相關,沒有這一番艱苦,也不可能反映出日後張澄基讓我在佛法中啟發出本性的清淨。

正是中國詩人所說的:

不經一番寒澈骨 那得梅花撲鼻香

在這一階段中,對我學佛最有影響的是二件事,也是二個人。這兩位,現在都不在了!您說是觀音使者,或者是善知識,都可以。總之,對我的學佛,影響很大。

第一件事,是一九六四年,我和棨元兄等經營的公司第一次決定發給紅利。那時候對我們講,是一筆很大的金額。

那天正好是我和和如結婚的二十三週年。我從公司回去,告訴她將有這筆收入時,兩人都很高興,小夫妻商量應該怎樣去善用這筆錢。

我和和如都是受過基督教會學校的教育。她那時還沒有表示對佛法有興趣。而我則已認識了樂渡法師、張澄基、陳健民等一般佛教人士。平時當她和我討論宗教信仰時,她常說:「您們啊!老是咬文嚼字,只會講不會做。基督教雖然道理講得不多但是辦醫院、辦學校、孤兒院、老人院,做許多人們很需要的事。為什麼佛教不做點這類的事呢?」我那時已稍稍懂得一點佛法,總勸她:「辦醫院、老人院、孤兒院這種的確都是好的,這種是所謂修人天福報。下世也許可以升天,也許更富更貴。但仍免不了墮落的可能,還是在六道之中。所以學佛,一定要修慧,那方是究竟解脫的正路。」

那天我們商量怎樣運用這筆錢時,也涉及了宗教信仰。她還是主張修福,我還是主張修慧。可是她很聰明,她說:「好吧!修福、修慧既然都是好的,那末讓我們來分工合作。您去修慧。您有了智能,將來可以將佛法講給我聽。我來修福,福報好,至少可以燒飯給您吃。」我記起佛教中有一個「羅漢托空缽」的故事。覺得她的話也很有道理。於是決定將那筆錢一分為二,每人一半。她的由她作主修福,我的用來修慧。

在這以前,我已因和如的朋友姜大嫂認識了初來美弘法的樂渡法師,已參加了他所領導的美國佛教會。佛教會在紐約市北區租了一處公寓房子,辦了一個佛堂,她很少去。但自從那天分工後,她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去做義工幫忙,燒飯洗掃,一切都做。我看在眼裡,心中很覺得高興。

大概在收到公司的錢不滿二個月,有一個星期日,和如和我從美佛會出來,預備走到停車場去,忽然看見廣告,有一座門面相當大的房子出售,原本是電話公司的辦公廳。和如叫我將電話號碼抄下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說:「我們不妨約個時間來看看,也許可以買下來給美佛會做寺址用。」

「那裡來的錢呢?」

「用修福的錢啊!」

「您不是說應該辦醫院、辦學校、老人院、孤兒院嗎?」

「這一點點錢,那裡夠辦這類大規模的善事呢?美佛會現在的地方實在太小了!何況樂渡法師說,有三尊大佛像在香港定做,不久將運來。我們需要這麼一個地方,可以多容納一些人,使他們來了解佛法。」她還加了一句:「也使您可以有地方多修一點慧。」

這個電話公司的辦公廳,就是現在的大覺寺。

所以和如修福修得很快,而我的修慧呢,可不容易,慚愧得很,一直到一九六九年,五年之後,方第一次在大覺寺用英語講五眼FiveEyes。

第二件事是在我們的船公司正發展得轟轟烈烈,我事務繁忙的時候。張澄基(他那時已在賓州州立大學教佛學)說服我,跟他去在二所大學的修靜場所教我佛法。一共三次,每次三個星期。和如也很鼓勵我,支持我去。

我們得早上四點起身,我不准說話,可以用筆問問題。他說,他沒有資格傳法,但已經得到他師父貢噶喇嘛(那時已圓寂)的允許,代他傳授,所以可以將所有他在西藏、西康學到的密宗法門講給我聽。他也教我中國的禪宗修法。

我得承認,這種機緣,也可以說是百千萬劫難遭遇。可是我資質太差,有時聽了似懂非懂,有時也容易忘記。每次學習回家,又不能依照習練,但我對於澄基兄的恩緣,永誌不忘。他是我這生學佛過程中第二位影響最大的人!

當第三次完結的那天,他說:「您今天不必打坐,也不必念咒,要一念不生,在山中盲目的經行(即是走),不要認方向,不要想走到什麼地方去,也不要擔心迷路。下午再見。」

等我忽然再看到修靜的那個場所時,大概已經是下午四時。走進廳內,看張澄基坐在那裡,我也不去理會他,一直走到自己住的房間,在打坐的地方坐了下來。面前的矮桌上放著一部大般涅槃經。可能是我走了一天,已頭昏目暈,覺得書上在那兒放光。忽然我注意到窗外在飄白雪(那時是四月),心中閃了一個念頭──是貢噶師父來了。這時方才看到張澄基就站在我邊上,向著我微笑。

各位,一直到後來,我方才聽人講,貢噶的西藏文意義即是白雪!

第二天一早,我仍不講話,收拾了行李,下山去小鋪子中吃早點,侍女給我看菜單,問我要點什麼,我只是點點頭或搖搖頭,還是一句話也不會講,侍女以為我是啞巴。

那天我開車,在紐約州的高速公路上開,心中好像還是一個念頭都沒有。張澄基坐在旁邊,看著我說:「喂!家楨,開車得當心一點。」

「打三百棒」我對他一喝。

「打三百棒」他回了我一句。這一下,可將我打醒了,我就全副精神的慢慢開車回來。

一九六九年,船公司的總經理Mr.White忽然中風去世。我和棨元商量,決定將船公司出售。

一九七零年出賣成功,在經濟上可以說是達到了頂峰。但使我最高興的,還是那天當我將這個消息告訴和如時,她對我講:「我們現在不要一個修慧,一個修福了,我們應該通力合作,兩個人一起來福慧雙修。」

莊嚴寺即是在這個「福慧雙修」的原則下,推動出來。這一階段,我修慧的代表作,應該是一九八二年在夏威夷大學所講的「觀世音菩薩的證悟過程及修行方法」。

我今天的報告到此為止,我學佛的第四階段,尚未終了。第四階段是從一九八八年七月三日晚和如往生、八月四日一早我去佛堂發願繼續替她念金剛經開始,負責莊嚴寺大佛殿的建造、千年古觀音的降臨、寫【金剛經的研究】,及電子佛典的推動,都是這階段中的重要夢境,我還沒有看到地平線上太陽放射著萬道金光。十八歲時,曾在故鄉紹興,一個小山上的觀音廟中,抽到一支籤。那是我第一次在寺廟中見到慈容滿面的觀世音菩薩像。現在將這支籤記在下面,祝各位身心愉快!

高危安可涉 平坦自延年

守道當逢泰 風云不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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