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法師、各位居士:
天氣很熱,非常感謝大家仍然這麼踴躍的來聽講。昨天我曾經從生活的空間、生活的時間、生活的人間三方面闡述了佛教與生活的關係;今天讓我從佛教的物質生活、佛教的處世生活、佛教的精神生活等三方面再解說佛教與生活的關係。
第一、佛教的物質生活--衣食住行上的佛法
(一)從阿彌陀經裡看衣食住行的生活
一般人都以為佛教講四大皆空,應該只重視精神生活,而不重視物質生活。因此,有些人,你勸他信奉佛教,他會退避三舍,他以為信了佛教,好的衣服不能穿,好的東西不能吃,甚至高樓洋房不能住,一定要吃苦,吃苦才是信仰佛教,我為什麼要去自找苦吃呢?其實,佛教有多種性質,強調這種著重苦空無常生活的方式,往往不能獲得一般大眾的信仰。現在我根據《阿彌陀經》,把佛教重視物質生活的情形介紹給諸位。
《阿彌陀經》是大家所最熟悉的一部經。經裡敘述極樂世界的情況,尤其是物質生活方面,是那麼的豐裕富有,譬如說地是‘黃金布地’;房子是‘七寶樓閣’,尚有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皆是四寶,周匝圍繞;另有七寶池,池底純以金沙布地;四邊階道,亦以金、銀、琉璃、玻璃等寶合成;穿的衣服,所謂‘思衣得衣’;吃的食物,是‘思食得食’;交通工具則是‘飛行自在’。由此可知,極樂世界的物質生活實在太豐富了。
從極樂世界的物質生活上,我們可以知道信仰佛教不一定要吃苦。從淨土法門的角度來看,佛教是一種‘幸福’之教,信仰佛教可以獲得幸福、快樂。至於說到‘苦’,不容否認的,佛教也經常在講苦,所謂三苦、四苦、八苦、無量諸苦,其實,佛教講苦的原因,只是說明‘苦是入道的增上緣’,並不是說信仰佛教的目的就是要受苦,也不是說只有受苦才能得到解脫。
佛教的物質生活,教人不需要特別標榜‘苦’,因為太苦的人生如槁木死灰。但是,也不教人熱衷於物質的追求,因為‘慾海難填’,有了洋房,還要汽車;有了電視,還要冷氣,終日汲汲於物質的享受,豈不成為物慾的囚犯,還有什麼信仰的法樂可言?因此,‘太苦’與‘縱樂’兩種極端的生活,都不是佛教所要求的生活。《阿彌陀經》雖講豐富的物質生活,卻要在物質生活中實行佛法;《金剛經》講‘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道理,也不是要我們放棄所有,而是在強調一種佛法的中道生活。由此可知,在苦樂之間的中道生活,那才是真正的佛教生活。
(二)從五乘佛法上看衣食住行的生活
所謂五乘,即人、天、聲聞、緣覺、菩薩,這是學佛的五種階位。在人天乘的佛法裡,佛教非常重視物質生活;在聲聞、緣覺的階段裡,則較重視精神生活。人天乘的對像,是指在家眾;聲聞、緣覺的對像,是指出家眾。時下一般弘法者,常有一種錯誤的觀念,就是常常將對聲聞、緣覺的要求,用來要求人天的大眾。譬如素食、苦行,這是聲聞、緣覺的修行生活方式,如果用這些佛法來要求在家人的生活,似乎不太恰當。
另外,在佛教裡常常講‘發心’,所謂‘發心’,即發三種心:一、發增上生心,可以招感人天果報;二、發出離心,可以招感聲聞、緣覺的果報;三、發菩提心,可以招感菩薩的果報。這中間,發增上生心招感的人天果報,對物質的生活並不採取否定的態度,譬如‘功名’,人天乘的佛法並沒有禁止追求,甚至於求得越高越好;‘財富’,黃金不是毒蛇,甚至於擁有越多越好。在人天乘的佛法裡,並不把功名富貴看成是絕對可怕的東西,只是當你求功名求富貴時,必須要用合理的方法,有了功名富貴,好好用來造福人間。
世間上的人,隨著各人的根性不同,有一種人,對於功名富貴不感興趣,他想捨離功名富貴而一心求法,這種人就是接近於聲聞、緣覺的根性,發出離心,可以捨俗出家。否則,就算你在佛教裡已經剃髮染衣,現出家相,可是對世俗的榮華富貴沒有捨離之念,這和出家法,並不能算做真正相應。
若照佛教的發心來說,發增上生心的在家居士,在社會上營求功名富貴,並且過著妻子兒女的倫常生活,這是佛法所允許的,絲毫不必有慚愧或罪惡的感覺;重要的是無論你如何追求功名富貴,不可作奸犯科,不可邪僻淫亂,在世俗正常生活的範圍內,是不違背佛法的。
目前佛教有些弘法的大德法師們,常常用出家人的修行標準去要求一些在家的佛教信眾。譬如:要他們放下功名富貴,告訴他們功名富貴如毒蛇,是苦空無常的;要他們放下妻子兒女,告訴他們妻子兒女是冤家,是討債的。這種化度的方式,可說是錯誤的!不契合眾生的根機,難怪有一些不懂佛法的人,聽到要他信仰佛教,要避之唯恐不及。
(三)從日常生活中看衣食住行的生活
衣食住行在日常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即使成了佛的世尊,也離不開衣食住行的生活。不過,佛陀雖然在衣食住行上與一般大眾的生活無異,但是,它卻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金剛經》說:‘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這一段經文是描寫佛陀的日常生活,乍看之下,與一般人完全一樣,但是,如果我們深入去體會,則可以發覺這些平凡的生活方式裡,包含有不同凡響的精奧微妙之處。
‘食時著衣持缽’,象徵佛陀的‘持戒’生活;‘入舍衛大城乞食’,是給信眾供養‘佈施’,佛陀佈施佛法給供養者;‘次第乞已’,這是一種‘忍辱’的表現,因為佛陀乞食按著次序,逐家挨戶而去,並不因為某條街有較好的供養,就特別捨近求遠,而是隨緣次第托缽,即使所乞得的食物粗劣難嚥,也須要忍耐,這是佛陀所行的忍辱波羅蜜;乞食回來,‘還到本處’,‘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這是表示佛陀的‘精進’波羅蜜。佛陀日常生活中,穿衣、吃飯、行路、靜坐,那一樣不是佛法?
從上面所述之情形,我們可以了解佛陀的日常生活裡,是在實行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的般若生活,也可說是一種六度的生活。
唐朝有一位趙州禪師,有人去參訪他,說道:‘禪師!請開示佛法。’趙州回答道:‘吃飯去!’一會兒,又有人來請示佛法,禪師說:‘洗碗去!’等一下,再有一個人進來,向禪師說:‘請禪師指示我無上妙道。’禪師又回答道:‘掃地去!’吃飯、洗碗、掃地,這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但是,佛法在那裡?佛法就在日常生活中。一般人不了解,往往忽略了近在我們身邊的佛法,而千里迢迢地去外面追求。歷史上很多禪師大德們,在吃飯中,或在打掃、耕作中,偶爾一些撞擊就開悟了。甚至有人聽到風吹竹子聲,或鄰家小孩的哭聲,都可以開悟。因此,我們修學佛法,固然要向藏經去探尋,向善知識去參訪,但卻不能忘了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吃飯、穿衣、睡覺,處處都有佛法,希望大家能當下去體會。
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是每一個人都免不了的,那麼,我們如何從衣食住行中去了解佛法呢?
先說‘穿衣’,一般人大都很重視衣著的華麗,試看百貨公司的成衣部,五彩繽紛,各色各樣,極盡其奢侈,但是,這些只能夠裝飾一個人的外表。外表是虛假不實的,所謂‘金玉其外’,即其道理。一個人即使身上穿著絲織綢緞,內心裡卻裝滿著貪嗔愚癡,這種人只算是虛有其表。佛教教人不要重視外表的裝飾,要重視內在的充實,一個心裡充滿慈悲和道德的人,即使他身上只有一件粗布外衣,也不會減輕別人對他的尊敬;因為內在的美,如山谷的幽蘭,洋溢著陣陣芳香,使人心情怡悅。所以,一個學佛的人,不必重視外表的衣著,不必以華麗的衣著來裝飾自己,必須重在內心的修持,以高尚的氣質,以道德的修養,來莊嚴自己。
至於吃,一個學佛的人,吃,要吃山珍海味呢?還是只吃青菜蘿蔔呢?佛法曾說,人的身體是四大和合的假體,沒有真我可得。但是,我們要修行,必須借用這假合的色身,因為一旦失去了身體,則沒有修行可言,所以,雖是假合的軀體,仍然要滋養它,所謂‘藉假修真’。
我們知道了‘藉假修真’的道理後,在吃的食物上就應該懂得不必去計較它的好壞,齋堂五觀想中的‘正事良藥,為療形枯’,說明飲食如藥物,只為了滋養色身,難道一個病人還能計較藥品的甘美苦口嗎?佛世時,規定弟子托缽乞食,不另營食事,就是這個道理。
有一次,名教育家夏丏尊先生見律宗大德弘一大師吃飯只有一道鹼菜,不忍心的說:‘難道你不嫌這鹼菜太鹼嗎?’弘一大師回答說:‘鹼有鹼的味道!’過一會,大師食後,手裡端著一杯開水,夏先生又皺皺眉頭道:‘茶都沒有得吃嗎?怎麼吃這種清淡的開水?’弘一大師笑一笑說:‘開水雖淡,但淡也有淡的味道。’
‘鹼有鹼的味道,淡有淡的味道’,這是一句多麼富有佛法味道的話啊!弘一大師把佛法應用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可說真正體會了‘禪悅為食’的生活。
其次談到‘住’,一般人有的住高樓洋房,有的住違章建築,也有的住茅蓬小屋,我們學佛的人,對於‘住’的看法,應抱持怎麼樣的態度呢?俗話說:‘日食一飽,夜眠一床。’不論是高樓洋房也好,不論是茅蓬小屋也罷,一個人躺下來不過三尺寬六尺長的一席地,那麼,人生又何必汲汲於為住苦惱呢?
明朝開國君主朱元璋,小時候,曾在皇覺寺當沙彌。相傳有一次朱元璋外出,回寺時夜已深了,寺門已經關閉,不得已只好在寺外席地而睡。當他躺在地上,望著夜空滿天星斗時,興之所致,吟了一首詩,曰:
‘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間不敢長伸足,恐怕踏破海底天。’
朱元璋當時雖是個小沙彌,但是從這首詩裡,我們可以看出他胸襟的寬闊。以天為羅帳,以地為毛氈,日月星辰伴我安眠,夜裡還不敢把腳伸長,只因為怕踏破了海底的天空。這是一個多麼灑脫超然的境界,其氣魄真不同凡響。
由此可知,一個人該住什麼樣的地方,事實不在於地方的大小如何,主要在於個人胸襟的寬闊如何。一個胸襟寬闊如當沙彌的朱元璋,雖然席地而臥,卻有法界在我一心的感覺;如果一個心量狹小,不滿現實的人,即使住在摩天大樓裡,也會感到事事不能稱意。因此,一個學佛的人,要先擴大自己的心胸,將佛法應用在生活上,則不論住高樓也好,住茅蓬也罷,每一個時辰,每一個地方,都會感到稱心滿意,生活愉快。
一個人心胸開闊,事事如意,不論到那裡都覺得這個世間很美好。慈航法師遺書說:‘只要自覺心安,東西南北都好。’既然如此,宇宙之間,又有何處不可安身呢?我們再提到‘行’的問題,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乘你的‘真心’,自然可以暢遊法界虛空。從前,才有腳踏車的時候,人們都覺得腳踏車比走路要快得多;可是,當汽車在馬路上奔馳時,人們又覺得腳踏車太慢了;到了飛機在天空中裡翔的時候,大家又嫌汽車的速度不夠了。世界上的交通工具有那一樣才是絕對的快呢?那就是我們的‘心。’《阿彌陀經》云:‘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過十萬億佛土遠的世界,如何能去得呢?‘於一念頃,即得往生。’在一念之間,我們的心就可以抵達極樂世界,可見心的妙用,是多麼不可思議。因此,一個信仰佛教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把握自己的心,駕御自己的心;唯有用心去體會佛法,將佛法用諸於日常生活,這種生活才是最幸福、最快樂的。
第二、佛教的處世生活──人我相處上的佛法
(一)從四攝化他上談人我相處
要想了解佛教裡的處世原則,必須先知道四攝法。所謂四攝法,即佈施、愛語、利行、同事。佛教教我們與人相處,首先要時常佈施結緣。有人或許認為我沒有錢財,也不會說法,我如何佈施,如何與人結緣呢?讓我告訴各位一個最容易的佈施法門。譬如:走在路上,與人碰面了,給人一個微笑,或是一個點頭,這就是佈施;開口問一句‘好’,道一聲‘早’,用嘴巴說一些關懷別人,慰問別人,給人歡喜的話,這些都是佈施,是一種不花本錢,人人能做的佈施。
假如有人認為對人微笑,笑不出來;跟人點頭,不太習慣;關懷、慰問,說不上口。沒有關係,你總有一顆心吧!用你的心來佈施,當別人很有禮貌、互道安好的時候,你心裡要歡喜;當別人佈施、做好事的時候,你也要歡喜,這就是心的歡喜佈施。可是,有些人天性愚癡,習氣難改,聽到有人說好話,心裡就不歡喜,還要不屑地說:‘這個傢伙就是一張嘴,只會在表面上奉承,說好話。’看到有人出錢做功德,錢出很多,他就說:‘哼!他就會打腫臉充胖子,自己的生活都難過了,還要拿錢佈施,充當好人。’如果看到人錢出少了,又說:‘哼!吝嗇鬼!錢財那麼多,只出這九牛一毛,有什麼了不起!’總之,不論別人怎麼做,他就是不歡喜,連‘隨喜’的佈施都不肯施捨。
事實上,佈施的功德,在日常生活上是非常容易的,隨口的佈施,隨手的佈施,隨意的佈施,隨喜的佈施,隨心的佈施,不需要花很多本錢,隨時隨處可以做功德。平時我很重視人生的佛教,很重視生活的佛教,我所提倡的佛法並不是精闢深奧的道理,而是生活上大家都能做得到的。譬如上述的佈施功德,只要大家在日常生活中多用心思,切實去奉行,相信一定能夠處處如意,人人有緣。
除此之外,還有愛語、同事、利行。所謂愛語,給人說幾句好話,用鼓勵代替責難,用愛語幫助他人,何必一定說話像刀劍一樣,刺傷別人,讓別人難過呢?所謂‘同事’,就是要你能設身處地和他一樣,譬如說:他是個軍人,你和他談商業,他會不感興趣;她是一個家庭主婦,你和她談政治,她也不喜歡。你必須能夠設身處地為他設想,他需要什麼,就針對他的需要同他講佛法。另外還有‘利行’,就是盡自己的能力,去做利益他人的行為,凡事只要把握住‘真心為人’的原則,以誠懇、歡喜的心,事事就能夠做得恰到好處。
(二)從六和主義裡談人我相處
在佛教裡,將出家人稱為‘僧伽’,即‘僧團’之意,又叫‘和合僧’。所謂‘和合僧’,是指僧眾在真理與行事方面都能和諧相處的意思。現在讓我將這‘和合’之意加以引申,貢獻給各位參考:
一、六和敬的第一是見和同解,就是思想的統一:目前台灣社會安定,人民生活富裕, 這是思想統一之故。如果有人思想不能跟大家一致,走到叉路去,就有可能發生變故。在佛教裡面,大家講究對佛法要有共同的認識,以佛法為行事的最高標準,不可越離軌道。
二、六和敬的第二是利和同均,就是經濟的均衡:在社會上,有錢的人要幫助窮困的人,有力的人要扶助弱小的人,讓大家都能夠安穩、舒適的生活。
三、六和敬的第三是戒和同修,就是法制的平等:在生活中,個人不可擁有特權;在法制規章之前,應該人人平等。大家養成奉公守法的習慣,公平合理的生活。
四、六和敬的第四是意和同悅,就是心意的開展:日常生活中大家要養成心胸的開闊和心意的和諧,不要比較人我得失,不要計較是非利害,心意的和悅才是天堂淨土。
五、六和敬的第五是口和無諍,就是語言的親切:人與人相處,常常會有不悅、誤會等情事發生,大都是從言語上引起的,因此,說話懇摯,語氣委婉,大家就能夠和平相處。
六、六和敬的第六是身和同住,就是相處的和樂:大家有緣相聚一處,講求和諧快樂,你幫助我,我幫助你;你尊敬我,我尊敬你;平等的共居,平等的生活。
上面所述六和主義的生活,雖是出家僧團的生活,但各位大都皈依了三寶,信奉了佛教,你們應該要重視僧團的精神,學習僧團的生活。以思想統一、經濟均衡、法制平等、心胸開闊、語言親切、相處和樂等方法用諸於日常生活中,過真正清淨和樂的佛化生活。
(三)從四眾弟子中談人我相處
佛教中有出家男女二眾與在家男女二眾,所以稱為‘四眾弟子’。目前,在佛教界有這樣的情形,出家眾認為佛教應以出家人為主,出家人最重要。可是,在家的居士卻主張:在家的信眾應該比出家人更重要,譬如出外,或辦事等,均以在家居士的身份較為方便。
事實上,我認為出家眾和在家眾應該同樣重要,互相提攜,相輔相成,不應該彼此輕視,互相排擠。我舉個例子說明彼此排擠相嫉的不幸後果。
在一座古老的寺廟中,住著一位師父,帶著兩個小徒弟。師父害有風濕病,兩腿行動不方便,每天分由兩個小徒弟捶腿侍候。每次當大徒弟在捶右腿時,師父就說:‘你師弟捶左腿,捶得很舒服呢!你應該像他那樣捶才好。’大徒弟聽了,心裡很不高興。但當小徒弟捶左腿時,師父也總是說:‘你師兄捶右腿捶得很好喔!你應該向他學習。’小徒弟聽了,心裡也很不舒服。
有一天,大徒弟來捶腿,心裡想著師父對師弟的讚美,越想越氣,心想,我如果把師弟捶的左腿打斷時,師父以後就不會說他好了。
師弟看他捶的左腿被師兄打斷了,一氣之下,也把師兄捶的右腿打斷。
兩個徒弟因嗔恨、嫉妒,把師父的雙腿打斷了,害得師父變成沒有腿的跛子。佛教裡的出家、在家二眾,如果互相不能協調,出家人看輕在家人,在家人卑視出家人,則結果受害的是誰?是佛教啊!
一隻手有五根手指頭,每一根手指頭長短不一,分開來每一根力道都很小,很容易折斷;如果把它合起來,成為一個拳頭,就有很大的力量。在佛教裡,寺院與寺院之間,僧眾和信眾之間,大家要互相往來;不論參禪、念佛、修密,大家都是佛弟子,也應該互相尊重;出家人和在家人要共同為佛教效力;本省人、外省人,大家要不分彼此。在佛教的大前提之下,大家是一師一道,應情同手足,互相照顧。因此,各位護法居士們!你們盡管從這個寺院參訪到那個寺院;從這位師父請教到那位師父,師父雖不同,但佛法是一樣的。心地開闊,胸懷坦蕩,雖然別人有分別心,至少自己不起分別。所謂依法不依人,唯有這樣,大家和平相處,團結合作,才能發揮佛教全體的力量,這可說是今日中國佛教復興的重要關鍵。
第三、佛教的精神生活──思想見解上的佛法
(一)從八正道中談思想見解
上面我講了佛教的物質生活與處世生活,這裡我要再講佛教的精神生活。一個人在生活中除了物質以外,還有很重要的精神生活,所謂精神,就是一個人的思想見解,一個人的內心認識。學佛的人,如何過他的精神生活呢?首先我提出八正道,從八正道中來談我們的思想見解。一個人思想見解錯了,生活裡面就很難有樂趣,八正道是指導我們生活的最佳準繩,所以,如果大家都能奉行八正道,則對生活的改善,有很大的幫助。
什麼是八正道呢?第一是‘正見’,佛陀告訴我們正見有四種,一、要正見有善有惡,二、要正見有業有報,三、要正見有前生有後世,四、要正見有聖人有凡夫。‘正見’就像一個‘照相機’,拍照鏡頭不準確,則洗出來的照片就與原物走樣。同樣的,我們看世間上的人,看世間上的事,甚至於看世間上的道理,如果思想的‘鏡頭’調不准,則世間上的一切事物都變質了。平常我們常會說:我以為……,我的意見是……,我認為應該……。其實,每一個人的見解,都有偏差的時候,唯有佛陀的見解才是正確的。佛陀教導我們要有四種正見,這四種正見是如實理、如實解、如實見、如實證。我們對於佛陀不起懷疑,對於因果義理有肯定的認識,這就是我們的正見。
有人說:‘我念佛念了幾十年,可是卻越念佛越貧窮。’說這種話就是沒有正見。佛陀又不是我們的財神爺,也不是你的經理、會計,他怎麼能替你管錢呢?再說,念佛是要求往生淨土,怎麼跟佛陀計算起錢來呢?又有人說:‘我吃素信佛了幾十年,身體卻越來越不好,生意也越來越潦倒。’這種想法也很怪異,身體不好應該看醫生,平時不注重運動,不注重營養,不注重修持,身體怎麼會好?至於生意潦倒,自己不善於經營,不勤勞,不奮鬥,事業怎麼能順利呢?還有一些人,信了佛教以後,把所有不如意的事情都歸罪於佛教,這不是很愚癡嗎?一個有正見的佛教徒,為了信仰,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這才是根本的正見。
(二)從高僧行誼中談思想見解
古德高僧,他們的行誼有什麼特色呢?他們在佛法中如何生活呢?讓我舉幾個例子向各位說明。
隋朝提倡三階教的信行大師,他曾經搬到一個山坡上去居住。有人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那裡太陡了。過去的車輛都是用推的,或是用拉的,到了那個山坡,常常進退兩難。信行大師每天於禮佛之餘,就在那裡幫人推拉車子。有人以為這又有什麼好處呢?可是,信行大師卻每於替人推車子之後,感到非常快樂。這是為什麼呢?‘助人為快樂之本’,信行大師有服務眾生的思想,因此,他常常在服務、助人的生活中獲得快樂。
唐朝百丈禪師提倡‘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生活原則。他每天一定要工作了以後才吃飯,後來年紀大了,身體衰老了,弟子們不忍心他終日辛勞,遂把鋤頭、工具等收藏起來。老禪師找不到工具,竟終日不吃飯,弟子們不得已,只有把工具拿出來還給他。百丈禪師認為在工作中才有快樂。
唐朝智實大師德高望重,名振遐邇。一日,唐太宗請他吃飯時,將道士的座位排在前面,出家人排在後面,大師認為不妥,不肯就座。唐太宗主張道教的祖師──老子姓李,唐朝的天子也姓李,唐朝與道教同宗,應該讓道士排在前面。智實大師不肯委屈就座,太宗一氣,即把大師放逐到邊疆受苦。有人認為大師太不自量力了。智實大師說:‘我所以要竭力爭取,乃要讓後人知道唐朝有出家人啊!’
智實大師為了佛教的地位,不惜冒犯皇帝,據理力爭,這可說是信仰的力量在支持他。
歷代的高僧大德,甚至於民族英雄,為了真理,,他們可以不計個人的成敗得失,事事只求心安理得。所以,一個信佛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凡事要求其心安,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這就是正確的思想見解。
(三)從修養深淺中談思想見解
一個對佛法有基本認識的人,至少應該要有下面幾種思想:雖苦猶樂、雖難猶易、雖無猶有、雖死猶生。一個對佛法有真正體驗的人,在他的心目中,苦和樂不是兩個,難和易不可分開,有和無沒有區別,生和死本是一體。
有一位在家居士去請教智藏禪師,問道:‘有天堂和地獄嗎?’
禪師點點頭,說:‘有啊!’
居士再問:‘有因果報應嗎?’
禪師說:‘有啊!’
又問:‘有佛菩薩和三寶嗎?’
禪師答:‘有啊!’
不管你怎麼問,禪師總是回答‘有啊!有啊!’這位居士聽後,覺得很懷疑,再問禪師道:
‘禪師!莫不是您回答錯了吧?以前我在徑山禪師那兒,我問他一樣的問題,可是他都說「無!無!」為什麼禪師您卻什麼都說「有啊!有啊!」’
智藏禪師聽了,微笑著說:‘我問你,你有老婆嗎?’
居士回答:‘有!’
禪師又問:‘你有兒女嗎?’
居士答:‘有!’
禪師再問:‘你有田產房屋嗎?’
居士答:‘有!’
禪師換了一個方式,又問道:‘徑山禪師有老婆嗎?’
‘沒有!’
‘有兒女嗎?’
‘沒有!’
‘有房地產嗎?’
‘沒有!’
禪師坦然說道:‘這不就對了嗎?徑山禪師講「無」,是講他的境界,我回答你「有」,是講你的世界啊!’居士恍然大悟。
平常一般人總喜歡把苦和樂,難和易,分得很清楚,因此,苦的時候難過,樂的時候歡喜;有收穫的時候雀躍鼓舞,困難的時候傷心頹喪。假如一個人能夠把這些對待的事情調和,不偏激、不極端,那麼生也好、死也好、苦也好、樂也好、難也好、易也好,這不是很灑脫自在的生活嗎?
今天的講演到這裡結束。過去我常聽到一些聽經的人,聽完回來,有人問他:‘那個法師講得好不好?’‘太好了!’‘講些什麼內容呢?’‘我們聽不懂。’聽不懂的佛法才算好。今天我所講的是佛教的物質生活、佛教的處世生活、佛教的精神生活,都是很淺顯的道理,也都可以付諸於生活上實行,希望大家都能夠聽得有受用,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