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明經卷第四
北涼三藏法師曇無讖譯
金光明經流水長者子品第十六
佛告樹神:「爾時流水長者子,於天自在光王國內,治一切眾生無量苦患已,令其身體平復如本,受諸快樂;以病除故多設福業,修行佈施,尊重恭敬是長者子,作如是言:『善哉長者!能大增長福德之事,能益眾生無量壽命,汝今真是大醫之王,善治眾生無量重病,必是菩薩善解方藥。』
「善女天!時長者子,有妻名曰水空龍藏,而生二子:一名水空,二名水藏。時長者子將是二子,次第遊行城邑聚落,最後到一大空澤中,見諸虎狼狐犬鳥獸多食肉血,悉皆一向馳奔而去。時長者子作是念言:『是諸禽獸何因緣故一向馳走?我當隨後逐而觀之。』
「時長者子遂便隨逐,見有一池其水枯涸,於其池中多有諸魚,時長者子見是魚已生大悲心。時有樹神示現半身,作如是言:『善哉,善哉!大善男子。此魚可愍,汝可與水,是故號汝名為流水。復有二緣名為流水:一能流水,二能與水。汝今應當隨名定實。』時長者子問樹神言:『此魚頭數為有幾所?』樹神答言:『其數具足足滿十千。』
「善女天!爾時流水聞是數已,倍復增益生大悲心。善女天!時此空池為日所曝唯少水在,是十千魚將入死門,四向宛轉,見是長者心生恃賴,隨是長者所至方面,隨逐瞻視目未曾捨。是時長者馳趣四方,推求索水了不能得,便四顧望,見有大樹尋取枝葉,還到池上與作陰涼。作陰涼已,復更推求是池中水本從何來?即出四向週遍求覓莫知水處,復更疾走遠至餘處,見一大河名曰水生。爾時復有諸餘惡人,為捕此魚故,於上流懸險之處,決棄其水不令下過;然其決處懸險難補,計當修治經九十日,百千人功猶不能成,況我一身?
「時長者子,速疾還反至大王所,頭面禮拜卻住一面,合掌向王說其因緣,作如是言:『我為大王國土人民治種種病,漸漸遊行至彼空澤,見有一池其水枯涸,有十千魚為日所曝,今日困厄將死不久。惟願大王,借二十大象令得負水濟彼魚命,如我與諸病人壽命。』爾時大王即勅大臣,速疾供給。爾時大臣奉王告勅,語是長者:『善哉大士!汝今自可至象廄中隨意選取,利益眾生令得快樂。』
「是時流水及其二子,將二十大象,從治城人借索皮囊,疾至彼河上流決處,盛水象負,馳疾奔還至空澤池,從象背上下其囊水寫置池中,水遂彌滿還復如本。時長者子,於池四邊彷徉而行,是魚爾時亦復隨逐循岸而行。時長者子,復作是念:『是魚何緣隨我而行?是魚必為飢火所惱,復欲從我求索飲食,我今當與。』
「善女天!爾時流水長者子,告其子言:『汝取一象最大力者,速至家中啟父長者:「家中所有可食之物,乃至父母飲噉之分,及以妻子奴婢之分,一切聚集悉載象上急速來還。」』爾時二子如父教勅,乘最大像往至家中,白其祖父說如上事。
「爾時二子,收取家中可食之物,載象背上疾還父所至空澤池。時長者子見其子還心生歡喜踴躍無量,從子邊取飲食之物散著池中,與魚食已即自思惟:『我今已能與此魚食令其飽滿,未來之世當施法食。』復更思惟:『曾聞過去空閑之處有一比丘,讀誦大乘方等經典,其經中說,若有眾生臨命終時,得聞寶勝如來名號即生天上,我今當為是十千魚解說甚深十二因緣,亦當稱說寶勝佛名。』
「時閻浮提中有二種人:一者深信大乘方等,二者毀呰不生信樂。時長者子作是思惟:『我今當入池水之中,為是諸魚說深妙法。』思惟是已,即便入水作如是言:『南無過去寶勝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寶勝如來本往昔時,行菩薩道作是誓願:「若有眾生,於十方界臨命終時聞我名者,當令是輩即命終已,尋得上生三十三天。」』爾時流水復為是魚,解說如是甚深妙法——所謂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苦惱。
「善女天!爾時流水長者子及其二子,說是法已即共還家。是長者子復於後時,賓客聚會醉酒而臥。爾時其地卒大震動,時十千魚同日命終,既命終已生忉利天。既生天已作是思惟:『我等以何善業因緣,得生於此忉利天中?』復相謂言:『我等先於閻浮提內,墮畜生中受於魚身,流水長者子,與我等水及以飲食,復為我等解說甚深十二因緣,併稱寶勝如來名號,以是因緣令我等輩得生此天。是故我等今當往至長者子所報恩供養。』
「爾時十千天子,從忉利天下閻浮提,至流水長者子大醫王家。時長者子在樓屋上露臥眠睡。是十千天子,以十千真珠天妙瓔珞置其頭邊,復以十千置其足邊,復以十千置右脇邊,復以十千置左脇邊;雨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積至於膝;作種種天樂出妙音聲。閻浮提中,有睡眠者皆悉覺寤,流水長者子亦從睡寤。是十千天子,於上空中飛騰遊行,於天自在光王國內,處處皆雨天妙蓮華,是諸天子復至本處空澤池所復雨天華,便從此沒還忉利宮,隨意自在受天五欲。
「時閻浮提過是夜已,天自在光王,問諸大臣:『昨夜何緣,示現如是淨妙瑞相有大光明?』大臣答言:『大王當知,忉利諸天於流水長者子家,雨四十千真珠瓔珞及不可計曼陀羅華。』王即告臣:『卿可往至彼長者家,善言誘喻喚令使來。』大臣受勅即至其家,宣王教令喚是長者。
「是時長者尋至王所。王問長者:『何緣示現如是瑞相?』長者子言:『我必定知是十千魚其命已終。』時大王言:『今可遣人審實是事。』
「爾時流水,尋遣其子至彼池所,看是諸魚死活定實。爾時其子聞是語已,向於彼池既至池已,見其池中多有摩訶曼陀羅華,積聚成[卄/積],其中諸魚悉皆命終。見已即還白其父言:『彼諸魚等悉已命終。』爾時流水知是事已,復至王所作如是言:『是十千魚悉皆命終。』王聞是已心生歡喜。」
爾時世尊,告道場菩提樹神:「善女天!欲知爾時流水長者子,今我身是;長子水空,今羅睺羅是;次子水藏,今阿難是;時十千魚者,今十千天子是。是故我今為其授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爾時樹神現半身者,今汝身是。」
金光明經捨身品第十七
爾時道場菩提樹神復白佛言:「世尊!我聞世尊過去修行菩薩道時,具受無量百千苦行,捐捨身命肉血骨髓,惟願世尊,少說往昔苦行因緣,為利眾生受諸快樂。」
爾時世尊即現神足,神足力故令此大地六種震動,於大講堂眾會之中,有七寶塔從地湧出,眾寶羅網彌覆其上。爾時大眾見是事已生希有心。爾時世尊,即從座起禮拜是塔,恭敬圍繞還就本座。
爾時道場菩提樹神白佛言:「世尊!如來世雄出現於世,常為一切之所恭敬,於諸眾生最勝最尊,何因緣故禮拜是塔?」佛言:「善女天!我本修行菩薩道時,我身舍利安止是塔,因由是身令我早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爾時佛告尊者阿難:「汝可開塔取中舍利示此大眾,是舍利者,乃是無量六波羅蜜功德所熏。」
爾時阿難,聞佛教勅即往塔所,禮拜供養開其塔戶,見其塔中有七寶函,以手開函,見其舍利色妙紅白,而白佛言:「世尊!是中舍利其色紅白。」
佛告阿難:「汝可持來,此是大士真身舍利。」爾時阿難即舉寶函,還至佛所持以上佛。爾時佛告一切大眾:「汝等今可禮是舍利,此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難可得最上福田。」爾時大眾聞是語已,心懷歡喜即從座起,合掌敬禮大士舍利。
爾時世尊,欲為大眾斷疑網故,說是舍利往昔因緣:「阿難!過去之世有王名曰摩訶羅陀,修行善法善治國土無有怨敵。時有三子端正微妙,形色殊特,威德第一:第一大子名曰摩訶波那羅,次子名曰摩訶提婆,小子名曰摩訶薩埵。是三王子,於諸園林遊戲觀看,次第漸到一大竹林憩駕止息。第一王子作如是言:『我於今日心甚怖懅,於是林中將無衰損?』第二王子復作是言:『我於今日不自惜身,但離所愛心憂愁耳。』第三王子復作是言:『我於今日獨無怖懅亦無愁惱,山中空寂神仙所讚,是處閑靜能令行人安隱受樂。』
「時諸王子說是語已,轉復前行見有一虎,適產七日而有七子,圍繞周匝飢餓窮悴,身體羸瘦命將欲絕。第一王子見是虎已,作如是言:『怪哉!此虎產來七日,七子圍繞不得求食,若為饑逼必還噉子。』第三王子言:『此虎經常所食何物?』第一王子言:『此虎唯食新熱肉血。』第三王子言:『君等誰能與此虎食?』第二王子言:『此虎飢餓身體羸瘦,窮睏頓乏餘命無幾,不容餘處為其求食,設餘求者命必不濟,誰能為此不惜身命?』第一王子言:『一切難捨不過己身。』第二王子言:『我等今者以貪惜故,於此身命不能放捨,智慧薄少故於是事而生驚怖。若諸大士欲利益他,生大悲心為眾生者,捨此身命不足為難。』時諸王子心大愁憂,久住視之目未曾捨,作是觀已尋便離去。
「爾時第三王子,作是念言:『我今捨身時已到矣。何以故?我從昔來多棄是身都無所為,亦常愛護處之屋宅,又復供給衣服飲食臥具醫藥、象馬車乘,隨時將養令無所乏,而不知恩反生怨害,然復不免無常敗壞。復次是身不堅無所利益,可惡如賊猶若行廁。我於今日,當使此身作無上業,於生死海中作大橋樑。復次若捨此身,即捨無量癰疽瘭疾百千怖畏。是身唯有大小便利;是身不堅如水上沫;是身不淨多諸蟲戶;是身可惡荕纏血塗,皮骨髓腦共相連持;如是觀察甚可患厭,是故我今應當捨離,以求寂滅無上涅槃,永離憂患無常變異,生死休息無諸塵累,無量禪定智慧功德,具足成就微妙法身,百福莊嚴諸佛所讚,證成如是無上法身,與諸眾生無量法樂。』
「是時王子勇勐堪任,作是大願,以上大悲熏修其心,慮其二兄心懷怖懅,或恐固遮為作留難,即便語言:『兄等今者可與眷屬還其所止。』爾時王子摩訶薩埵,還至虎所脫身衣裳置竹枝上,作是誓言:『我今為利諸眾生故,證於最勝無上道故,大悲不動捨難捨故,為求菩提智所讚故,欲度三有諸眾生故,欲滅生死怖畏熱惱故。』是時王子作是誓已,即自放身臥餓虎前;是時王子以大悲力故,虎無能為。王子復作如是念言:『虎今羸瘦身無勢力,不能得我身血肉食。』即起求刁,週遍求之了不能得,即以乾竹刺頸出血,於高山上投身虎前。
「是時大地六種震動,日無精光,如羅睺羅阿修羅王捉持障蔽,又雨雜華種種妙香。時虛空中有諸餘天,見是事已心生歡喜嘆未曾有,讚言:『善哉,善哉!大士!汝今真是行大悲者,為眾生故能捨難捨,於諸學人第一勇健,汝已為得諸佛所讚,常樂住處,不久當證無惱無熱清涼涅槃。』
「是虎爾時見血流出污王子身,即便舐血噉食其肉唯留餘骨。爾時第一王子見地大動,為第二王子而說偈言:
「『震動大地, 及以大海, 日無精光,
如有覆蔽; 於上虛空, 雨諸華香,
必是我弟, 捨所愛身。』
「第二王子復說偈言:
「『彼虎產來, 已經七日, 七子圍繞,
窮無飲食, 氣力羸損, 命不雲遠。
小弟大悲, 知其窮悴, 懼不堪忍,
還食其子, 恐定捨身, 以救彼命。』
「時二王子心大愁怖,涕泣悲嘆容貌憔悴,復共相將還至虎所,見弟所著帔服衣裳,皆悉在一竹枝之上,骸骨發爪布散狼藉,流血處處遍污其地;見已悶絕不自勝持,投身骨上良久乃蘇,即起舉首號天而哭:『我弟幼稚才能過人,特為父母之所愛念,奄忽捨身以飼餓虎。我今還宮,父母說問當云何答?我寧在此併命一處,不忍見是骸骨發爪,何心捨離還見父母妻子眷屬朋友知識?』時二王子悲號懊惱漸捨而去。
「時小王子所將侍從,各散諸方互相謂言:『今者我天為何所在?』爾時王妃於睡眠中,夢乳被割牙齒墮落,得三鴿雛一為鷹食。爾時王妃,大地動時即便驚寤,心生愁怖而說偈言:
「『今日何故, 大地大水, 一切皆動;
物不安所, 日無精光, 如有覆蔽?
我心憂苦, 目睫瞤動, 如我今者,
所見瑞相, 必有災異, 不祥苦惱。』
「於是王妃說是偈已,時有青衣在外已聞王子消息,心驚惶怖尋即入內,啟白王妃作如是言:『向者在外聞諸侍從推覓王子不知所在。』王妃聞已生大憂惱,涕泣滿目至大王所:『我於向者傳聞外人,失我最小所愛之子。』大王聞已而復悶絕,悲哽苦惱抆淚而言:『如何今日失我心中所愛重者?』」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我於往昔, 無量劫中, 捨所重身,
以求菩提。 若為國王, 及作王子,
常捨難捨, 以求菩提。 我念宿命,
有大國王, 其王名曰, 摩訶羅陀;
是王有子, 能大佈施, 其子名曰,
摩訶薩埵; 復有二兄, 長者名曰,
大波那羅, 次名大天。 三人同遊,
至一空山, 見新產虎, 饑窮無食。
時勝大士, 生大悲心: 『我今當捨,
所重之身, 此虎或為, 飢餓所逼,
儻能還食, 自所生子。』 即上高山,
自投虎前, 為令虎子, 得全性命。
是時大地, 及諸大山, 皆悉震動;
驚諸蟲獸、 虎狼師子, 四散馳走;
世間皆闇, 無有光明。 是時二兄,
故在竹林, 心懷憂惱, 愁苦涕泣,
漸漸推求, 遂至虎所。 見虎虎子,
血污其口, 又見骸骨, 發毛爪齒,
處處迸血, 狼藉在地。 時二王子,
見是事已, 心更悶絕, 自躄於地,
以灰塵土, 自塗坌身, 忘失正念,
生狂癡心。 所將侍從, 覩見是事,
亦生悲慟, 失聲號哭, 互以冷水,
共相噴灑, 然後蘇息, 而復得起。
是時王子, 當捨身時, 正值後宮,
妃後婇女, 眷屬五百, 共相娛樂。
王妃是時, 兩乳汁出, 一切肢節,
痛如針刺, 心生愁惱, 似喪愛子。
於是王妃, 疾至王所, 其聲微細,
悲泣而言: 『大王今當, 諦聽諦聽,
憂愁盛火, 今來燒我; 我今二乳,
俱時汁出, 身體苦切, 如被針刺。
我見如是, 不祥瑞相, 恐更不復,
見所愛子; 今以身命, 奉上大王,
願速遣人, 求覓我子。 夢三鴿雛,
在我懷抱, 其最小者, 可適我心;
有鷹飛來, 奪我而去; 夢是事已,
即生憂惱。 我今愁怖, 恐命不濟,
願速遣人, 推求我子。』 是時王妃,
說是語已, 即時悶絕, 而復躄地。
王聞是語, 復生憂惱, 以不得見,
所愛子故; 其王大臣, 及諸眷屬,
悉皆聚集, 在王左右, 哀哭悲號,
聲動天地。 爾時城內, 所有人民,
聞是聲已, 驚愕而出, 各相謂言:
『今是王子, 為活來耶? 為已死亡?
如是大士, 常出軟語, 為眾所愛,
今難可見。』 已有諸人, 入林推求,
不久自當, 得定消息。 諸人爾時,
慞惶如是, 而復悲號, 哀動神祇。
爾時大王, 即從座起, 以水灑妃,
良久乃蘇。 還得正念, 微聲問王:
『我子今者, 為死活耶?』 爾時王妃,
念其子故, 倍復懊惱, 心無暫捨:
『可惜我子, 形色端正, 如何一旦,
捨我終亡? 云何我身, 不先薨沒,
而見如是, 諸苦惱事? 善子妙色,
猶淨蓮華, 誰壞汝身, 使令分離?
將非是我, 昔日怨讐, 挾本業緣,
而殺汝耶? 我子面目, 淨如滿月,
不圖一旦, 遇斯禍對, 寧使我身,
破碎如塵, 不令我子, 喪失身命。
我所見夢, 已為得報, 直我無情,
能堪是苦? 如我所夢, 牙齒墮落,
二乳一時, 汁自流出, 必定是我,
失所愛子; 夢三鴿雛, 鷹奪一去,
三子之中, 必定失一。』 爾時大王,
即告其妃: 『我今當遣, 大臣使者,
週遍東西, 推求覓子, 汝今且可,
莫大憂愁。』 大王如是, 慰喻妃已,
即便嚴駕, 出其宮殿。 心生愁惱,
憂苦所切, 雖在大眾, 顏貌憔悴,
即出其城, 覓所愛子 爾時亦有。
無量諸人, 哀號動地, 尋從王后。
是時大王, 既出城已, 四向顧望,
求覓其子, 煩惋心亂, 靡知所在;
最後遙見, 有一信來, 頭蒙塵土,
血污其衣, 灰糞塗身, 悲號而至。
爾時大王, 摩訶羅陀, 見是使已,
倍生懊惱, 舉首號叫, 仰天而哭。
先所遣臣, 尋復來至, 既至王所,
作如是言: 『願王莫愁, 諸子猶在,
不久當至, 令王得見。』 須臾之頃,
復有臣來, 見王愁苦, 顏貌憔悴,
身所著衣, 垢膩塵污: 『大王當知,
一子已終; 二子雖存, 哀悴無賴。
第三王子, 見虎新產, 饑窮七日,
恐還食子; 見是虎已, 深生悲心,
發大誓願: 「當度眾生, 於未來世,
證成菩提。」 即上高處, 投身虎前。
虎饑所逼, 便起噉食, 一切血肉,
已為都盡, 唯有骸骨, 狼藉在地。』
是時大王, 聞臣語已, 轉復悶絕,
失念躄地, 憂愁盛火, 熾然其身;
諸臣眷屬, 亦復如是, 以水灑王,
良久乃蘇, 復起舉首, 號天而哭。
復有臣來, 而白王言: 『向於林中,
見二王子, 愁憂苦毒, 悲號涕泣,
迷悶失志, 自投於地; 臣即求水,
灑其身上, 良久之頃, 乃還蘇息。
望見四方, 大火熾然, 扶持暫起,
尋復躄地, 舉首悲哀, 號天而哭,
乍復讚歎, 其弟功德。』 是時大王,
以離愛子, 其心迷悶, 氣力惙然,
憂惱涕泣, 並復思惟: 『是最小者,
我所愛重; 無常大鬼, 奄便吞食;
其餘二子, 今雖存在, 而為憂火,
之所焚燒, 或能為是, 喪失命根。
我宜速往, 至彼林中, 迎載諸子,
急還宮殿; 其母在後, 憂苦逼切,
心肝分裂, 或能失命, 若見二子,
慰喻其心, 可使終保, 餘年壽命。』
爾時大王, 駕乘名象, 與諸侍從,
欲至彼林, 即於中路, 見其二子,
號天扣地, 稱弟名字。 時王即前,
抱持二子, 悲號涕泣, 隨路還宮,
速令二子, 覲見其母。」 佛告樹神:
「汝今當知, 爾時王子, 摩訶薩埵,
捨身飼虎, 今我身是; 爾時大王,
摩訶羅陀, 於今父王, 輸頭檀是;
爾時王妃, 今摩耶是; 第一王子,
今彌勒是; 第二王子, 今調達是;
爾時虎者, 今瞿夷是; 時虎七子,
今五比丘, 及舍利弗, 目犍連是。
爾時大王, 摩訶羅陀, 及其妃後,
悲號涕泣, 悉皆脫身, 御服瓔珞,
與諸大眾, 往竹林中, 收其舍利,
即於此處, 起七寶塔。 是時王子,
摩訶薩埵, 臨捨命時, 作是誓願:
『願我舍利, 於未來世, 過算數劫,
常為眾生, 而作佛事。』」
說是經時,無量阿僧祇諸天及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樹神!是名禮塔往昔因緣。」爾時佛神力故,是七寶塔即沒不現。
金光明經讚佛品第十八
爾時無量百千萬億諸菩薩眾,從此世界至金寶蓋山王如來國土,到彼土已五體投地,為佛作禮卻住一面,合掌向佛異口同音,而讚歎曰:
「如來之身, 金色微妙, 其明照耀,
如金山王; 身淨柔軟, 如金蓮華;
無量妙相, 以自莊嚴; 隨形之好,
光飾其體; 淨絜無比, 如紫金山;
圓足無垢, 如淨滿月; 其音清徹,
妙如梵聲—— 師子吼聲、 大雷震聲,
六種清淨, 微妙音聲; 迦陵頻伽,
孔雀之聲, 清淨無垢, 威德具足;
百福相好, 莊嚴其身, 光明遠照,
無有齊限, 智慧寂滅, 無諸愛習。
世尊成就, 無量功德, 譬如大海,
須彌寶山, 為諸眾生, 生憐愍心,
於未來世, 能與快樂。 如來所說,
第一深義, 能令眾生, 寂滅安隱;
能與眾生, 無量快樂; 能演無上,
甘露妙法; 能開無上, 甘露法門;
能入一切, 無患窟宅; 能令眾生,
悉得解脫, 度於三有, 無量苦海,
安住正道, 無諸憂苦。 如來世尊,
功德智慧, 大慈悲力, 精進方便,
如是無量, 不可稱計。 我等今者,
不能說有, 諸天世人, 於無量劫,
盡思度量, 不能得知, 如來所有,
功德智慧, 無量大海, 一滴少分。
我今略讚, 如來功德, 百千億分,
不能宣一; 若我功德, 得聚集者,
迴與眾生, 證無上道。」
爾時信相菩薩,即於此會從座而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向佛而說讚言:
「世尊百福, 相好微妙, 功德千數,
莊嚴其身, 色淨遠照, 視之無厭;
如日千光, 彌滿虛空, 光明熾盛,
無量無邊; 猶如無數, 珍寶大聚,
其明五色, 青紅赤白, 琉璃頗梨,
如融真金, 光明赫奕, 通徹諸山,
悉能遠照, 無量佛土; 能滅眾生,
無量苦惱, 又與眾生, 上妙快樂。
諸根清淨, 微妙第一, 眾生見者,
無有厭足。 發紺柔軟, 猶孔雀項,
如諸蜂王, 集在蓮華; 清淨大悲,
功德莊嚴, 無量三昧, 及以大慈,
如是功德, 悉以聚集; 相好妙色,
嚴飾其身, 種種功德, 助成菩提。
如來悉能, 調伏眾生, 令心柔軟,
受諸快樂; 種種深妙, 功德莊嚴;
亦為十方, 諸佛所讚, 其光遠照,
遍於諸方, 猶如日月, 充滿虛空;
功德成就, 如須彌山, 在在示現,
於諸世界。 齒白齊密, 猶如珂雪;
其德如日, 處空明顯; 眉間毫相,
右旋宛轉, 光明流出, 如琉璃珠,
其色微妙, 如日處空。」
爾時道場菩提樹神,復說讚曰:
「南無清淨, 無上正覺, 甚深妙法,
隨順覺了, 遠離一切, 非法非道,
獨拔而出, 成佛正覺。 知有非有,
本性清淨, 希有希有, 如來功德;
希有希有, 如來大海; 希有希有,
如須彌山; 希有希有, 佛無邊行;
希有希有, 佛出於世, 如優曇華,
時一現耳; 希有如來, 無量大悲。
釋迦牟尼, 為人中日, 為欲利益,
諸眾生故, 宣說如是, 妙寶經典。
善哉如來, 諸根寂滅, 而復游入,
善寂大城; 無垢清淨, 甚深三昧,
入於諸佛, 所行之處; 一切聲聞,
身皆空寂, 兩足世尊, 行處亦空。
如是一切, 無量諸法, 推本性相,
亦皆空寂; 一切眾生, 性相亦空,
狂愚心故, 不能覺知。 我常念佛,
樂見世尊, 常作誓願, 不離佛日。
我常於地, 長跪合掌, 其心戀慕,
欲見於佛; 我常修行, 最上大悲,
哀泣雨淚, 欲見於佛; 我常渴仰,
欲見於佛, 為是事故, 憂火熾然;
惟願世尊, 賜我慈悲, 清冷法水,
以滅是火。 世尊慈愍, 悲心無量,
願賜我身, 常得見佛。 世尊常護,
一切人天, 是故我今, 渴仰欲見。
聲聞之身, 猶如虛空, 焰幻響化,
如水中月; 眾生之性, 如夢所見。
如來行處, 淨如琉璃, 入於無上,
甘露法處, 能與眾生, 無量快樂。
如來行處, 微妙甚深, 一切眾生,
無能知者; 五通神仙, 及諸聲聞,
一切緣覺, 亦不能知。 我今不疑,
佛所行處, 惟願慈悲, 為我現身。」
爾時世尊, 從三昧起, 以微妙音,
而讚歎言: 「善哉善哉! 樹神善女,
汝於今日, 快說是言, 一切眾生,
若聞此法, 皆入甘露, 無生法門。」
金光明經囑累品第十九
爾時釋迦牟尼佛,從三昧起現大神力,以右手摩諸菩薩摩訶薩頂,與諸天王及諸龍王、二十八部散脂鬼神大將軍等,而作是言:「我於無量百千萬億恆河沙劫,修習是金光明微妙經典,汝等當受持讀誦廣宣此法,復於閻浮提內無令斷絕。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於未來世中有受持讀誦此經典者,汝等諸天常當擁護,當知是人於未來世無量百千人天之中常受快樂,於未來世值遇諸佛,疾得證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爾時諸大菩薩,及天龍王二十八部散脂大將等,即從座起到於佛前,五體投地俱發聲言:「如世尊勅,當具奉行。」如是三白:「如世尊勅,當具奉行。」於是散脂大將等,而白佛言:「如世尊勅,若未來世中有受持是經,若自書若使人書,我當與此二十八部諸鬼神等,常當隨侍擁護隱蔽其身,是說法者皆悉消滅諸惡令得安隱,願不有慮。」
爾時釋迦牟尼佛,現大神力,十方無量世界悉皆六種震動,是時諸佛皆大歡喜;囑累是經故,讚美持法者,現無量神力。於是無量無邊阿僧祇菩薩摩訶薩大眾及信相菩薩,金光、金藏、常悲、法上等,及四天大王、十千天子,與道場菩提樹神、堅牢地神及一切世間天人阿脩羅等,聞佛所說,皆發無上菩提之道,踴躍歡喜作禮而去。
金光明經卷第四
金光明經懺悔滅罪傳
昔溫州治中張居道,滄州景城縣人。未蒞職日,因適女事屠宰諸命,牛羊豬雞鵝鴨之類。未踰一旬,卒得重病絕音不語,因爾便死,唯心尚暖家人不即葬之。經三夜便活,起坐索食。諸親非親隣裡遠近聞之,大小奔起,居道即說由緣:
初見四人來,一人杷棒、一人杷索、一人杷袋、一人著青,騎馬戴帽至門下馬,喚居道著前,懷中枚一張文書以示居道看,乃是豬羊等同詞共訟居道,其詞曰:「豬等雖前身積罪,合受畜生之身,配在世間,自有年限,年滿罪畢自合成人。然豬等自計受畜生身化時未到,遂被居道枉相屠害,時限缺少更歸畜生,一箇罪身再遭刀機,在於幽法理不可當,請裁。」後有判,差司命追過。使人見居道看遍,即唱三人近前,一人以索系居道咽,一人以袋收居道氣,一人以棒朾居道頭及縛兩手,將去直行,一道向北。
行至路半,使人即語居道:「吾被差來時,檢爾算壽元不合死,但坐爾殺爾許眾生被怨家逮訟。」居道即報云:「俗世肉眼但造罪不識善惡,但見人俗殺生無數,不見此驗交報,而居道當其凶首緘口受死,當何方便而求活路?自咎往悞悔難可及。」使人曰:「怨家詞主三十餘頭,專在閻羅王門底懸精待至,我輩入道當由其側,非但王法嚴峻,但見怨家,何由免其躓頓之苦?」
居道聞之彌增驚怕,步步倒地,前人掣繩挽之,後人以棒打之。居道曰:「自計所犯誠難免脫,若為乞示餘一計校,且得免逢怨家之面,閻王峻法當如之何?」使人語居道云:「汝但能為所殺眾生發心,願造《金光明經》四卷當得免脫。」居道承教連聲再唱:「願造《金光明經》四卷盡身供養,願怨家解釋。」
少時望見城門,使人引東向入曲向北,見閻王廳前無億數人問辨答欵,著枷被鎖連杻履械鞭撻狼藉,哀聲痛響不可聽聞。使人即過狀,閻王唱名出見。王曰:「此人極大罪過,何為捉來遲脫,令此豬等再訴?」急喚訴者將來。使人走出諸處叫喚,求覓所訴命者不得,走來報王:「諸處追覓豬等不見。」王即更散遣人分頭求覓巡問曹府,咸悉稱無。王即怗五道大神檢化形桉。少時有一主者杷狀走來,其狀云:「依檢其日得司善報世人,張居道為殺生故,願造《金光明經》四卷依料其所遭殺併合乘此功德隨業化形。牒至准法處分者,其張居道怨家訴者,以其日准司善牒並判化從人道生於世界訖。」
王既見狀極懷歡喜曰:「居道雖殺眾生,能設方便,為其發願倏造功德,令此債主便生人路,既無執對偏詞不可懸信,判放居道再歸生路,當宜善念,多造功德,斷味止殺,勿復慳貪惜財,不作橋樑、專為惡業。」於是出城如從夢歸。
居道當說此由緣,發心造經一百餘,人斷肉止殺不可計數。
此經天下少本,詢訪不獲,聘歷諸方,遂於衛州禪寂寺檢得,抄寫隨身供養。後居道及至當官之日,閤家大小悉斷肉味。
其溫州安固縣丞妻病,一年絕音不食,獨自狂語,口中唱痛,叩頭死罪,狀有所訴。居道聞之,為其夫說:「如此之狀,多是怨家債命文桉未定,故命不絕,自當思忖省悟以來由緣所問殺害身命,急為造《金光明經》分明懺唱。」此經側近無本,唯居道家有此經。縣丞依遵其教,請本僱人,抄寫未畢,妻便醒悟說云:「狀如夢惽惽,常有豬雞鵝鴨,一日三過,競來咬嚙,痛不可當,從來應其到時遂乃至不見,唯有惑豬惑羊或雞之類,皆是人身,來與我別云:『雖是怨家遭儞屠害,以為我敬造功德,所以令我得化形成人,今與怨家散,不相逮債。』語訖即去。」因爾不復如此,病即輕差平復如本。
當此之時溫州一郡所養雞豬鵝鴨肉用之徒咸悉放生,家家斷肉人人善念不立屠行。爰及比州隣縣,聞此並起淨行,不止一家。當今所殺無所徵効者,斯是眾生業滿合死故,故無報應。只是盡其人身,還作畜生,被他屠殺。若眾生日限未足,遭人殺者,立被訟訴世人卒死,及羸病連年累月,眠中唱痛狂言或語,並是眾生執注,文桉一定方始命斷。一切眾罪懺悔皆滅,唯有殺生懺悔不除,為有怨家專心訟對,自非為其倏造經像,或被人所遣或事計難禁殺事不已者,當生慚愧為其傷嘆。將刀所殺如割巴肉,或衒賣與人,取其財價為以豐足,皆須一本一造,分明懺唱,令此功德資及怨家早生人道。考訟自休,不復報逮。善男女等,明當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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