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岩山是個專修淨土的道場。因此,除了數百個出家眾以之為安身立命之處以外,並且不少專修淨土的居士,常年住在山上隨眾熏修。
在我記憶中經常住在山上的居士有:竇存我、胡松年,以及無錫的一位王居士等十餘人;來來去去的則有「在家頭陀」之稱的高鶴年、龍健行(即現在的本際法師),以及為報父仇槍殺孫傳芳的施劍翹等人。
因為我是知客,所以與他們接觸的機會比較多些,而對於常住在山的人,認識也較常人為深。尤其是對於胡松年居士的預知時至,身無病苦,安詳往生的事,在我的記憶中最為清晰,給我的影響也最深。
現在我來談談這一經過情形,使一些對於淨土法門疑而不信,或信而不堅的人聽了之後,或許會把他們的觀念轉變一下吧?
一九四八年的一個早晨,有一鬚髮如銀、健步如飛的老居士,進了靈岩山寺的山門,便高聲對門頭師說:「師父!我來給您告假,明天上午八點鐘我就要回家了!」說過,即向門頭師頂禮一拜。
門頭師一聽驚了一跳,遂問:「老居士!你住在新塔院裡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忽然要告假回家呢?」
那位老居士笑笑對門頭師說:「住新塔院裡好是好,但再好總沒有家好吧?」
門頭師聽了又是一驚,心想:「一定是誰得罪了他?不然他是不會急著要回家的!」
於是,那位老居士到了客堂,進了庫房,入了丈室,乃至跑到東西關房,見人就拜,拜了就說:「師父!我來給您告假,明天上午八點鐘我就要回家了!」
當他到丈室與妙真和尚告假時,妙真和尚不相信地看著他,而他卻認真地對妙真和尚說:「我昨天晚上夢見了觀世音菩薩和師父(指印光大師),菩薩用淨水向我頭上灑了灑(筆者按:此正應「觀音甘露灑我頂」句),師父手執一朵黃色蓮華放在我腳上(筆者按:此正應「勢至(釋廣覺《悼印光大師長頌》中有:‘師是西方大勢至’一語)金台安我足」句),說:‘後天上午八點鐘我來接你,趕快請人助念!’看情形我就要往生了!和尚慈悲請您派幾位師父助我念佛,免得到時候心忙意亂,作不得主!」
妙真和尚見他說得那樣子認真,知道不是玩笑,便親自陪他到了客堂,叫僧值師馬上派人替他助念。
他,到底是誰呢?他就是胡松年居士。
客堂裡的四位知客(我亦在內)和一個僧值,一聽說和尚叫派人替胡松年居士助念,有的感到驚奇,有的覺得好笑。有的竟說:「大概是胡居士住在塔院裡住得太寂寞了,叫幾個人去敲敲念念,驅除寂寞吧?」
然而和尚的命令是不敢違背的,僧值師只好到佛學院裡找八個學僧,隨胡松年居士去新塔院。
胡居士臨離開客堂時,手指著牆上掛的一付對聯(筆者按:該對聯為印光大師生前自撰自書,聯語是:「應當發願願往生,客路溪山任彼戀;自是不歸歸便得,故鄉風月有誰爭?」)連說:「我就要去與師父同享‘故鄉風月’了,我就要去與師父同享‘故鄉風月’了!」
第二天吃了早粥,許多執事都以好奇心去新塔院,一睹聲言在八點鐘就要回「家」的胡松年居士的究竟,當然我也不會例外的,因為我是最歡喜看稀罕事的呀!
大家進了新塔院,聽到一陣緊似一陣的念佛聲,從胡松年居士的靜室裡傳出時,共同有一種「大事不好了」的感覺!
但等到進入胡的靜室,大家緊張的心情便鬆弛下來了,原來此時胡正在與妙真和尚談笑自若地細聲交談著。只聽和尚問他說:「你早上吃稀飯沒有?」
「跟平時一樣,吃了兩碗。」
「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沒有,一點也沒有。」
不過,胡接著又肯定地說:「我在八點鐘一定要去的!」
後來妙真和尚又問他,要不要通知他在上海銀行界服務的公子?他搖搖頭說:「這點,我昨天就想過了,還是不通知他們的好。因為他們都不大懂佛法,一見我要去了,一定會哭哭啼啼的,反打閑岔。和尚既然也想到了這點,就請和尚馬上打電話告訴他們吧!我想:等他們接到電話來到這兒,我也就到極樂世界了!」
說過,他向諸師合合掌,就端坐在床沿上隨眾念佛了,情形一切如常,毫無異樣,誰也不相信他在一小時之後,就能往生極樂世界。
可是,當時鐘的長針指在七點半上,說也奇怪,靜室裡的人和物都漸漸起了變化!先是胡松年居士的姿式由端坐變為側臥,念佛聲由高誦變為低吟,由六字變為四字,由四字變為一字——佛,佛,最後只見唇動就聽不到聲音!
助念的人看到這種情形,都緊張起來了,尤其是妙真和尚,眼看到這位多年的老護法就要離開人間了,緊張中並帶幾分感慨!
桌上的一盞小小的油燈,光亮原是忽明忽暗極其微弱的,奇怪!在時鐘剛剛敲過八下,胡松年居士嚥了最後一口氣時,突然,光明炯炯,猶如千日聚於一室;並且,在靜室百步以內的上空,好像有「百千種樂,同時俱作」而成的一種聲響,自然發出「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的六字洪名。
大家目睹這種「放光現瑞」;和耳聞這種「天樂盈空」的境界,都異口同聲地說:「胡松年居士真的蒙佛接引,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了!」
這,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使我不得不深信印光大師所說的:「淨土法門,別無奇特;但要懇切至誠,無不蒙佛接引,帶業往生」的幾句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