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眾生障重,取悟之者難期。雖曰教啟多門,凡惑無由遍攬。遇因韋提致請,我今樂欲往生安樂,唯願如來,教我思惟,教我正受。然娑婆化主,因其請故,即廣開淨土之要門。安樂能仁,顯彰別意之弘願。其要門者,即此《觀經》定散二門是也。定即息慮以凝心,散即廢惡以修善。回斯二行,求願往生也。弘宏願者,如大經說,一切善惡凡夫得生者,莫不皆乘阿彌陀佛大願業力為增上緣也。
釋尊一代時教的應化因緣,以大悲願力,驚入三界火宅,觀機逗教,應病施藥,開顯五乘佛法,大、小、偏、圓、頓、漸,種種法門,眾生隨順有緣之行法,皆能獲致解脫之法益。這主要針對正法與像法的修行者而言。
釋尊一代時教開啟的種種法門,歸納起來不外律、教、禪、密、淨這五宗。戒律,律身淨心,三業清淨,斷煩惱、證佛性,是故佛世比丘清淨受持二百五十條戒,即能證阿羅漢果;教宗(如天台、法相、華嚴等),依教法修止觀,大開圓解,離指見月;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一了百當;密宗講身口意三密相應,即身成佛;淨土宗,屬特別法門,信願持名,往生淨土。
雖然施設種種教法,能令眾生獲益多門,然而由末法角度來講,末法眾生是「具足煩惱凡夫,善根薄少,流轉三界,不出火宅。」(《往生禮讚偈》)煩惑甚重,無由廣涉經教,更無從攬其綱要。要想以門餘八萬四千法門來悟證心性,很難成就。望洋興嘆,入海數沙,徒然困弊。這是末法眾生修通途佛法的一般寫照。
靠通途自力無從契入的眾生,卻僥倖地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緣。由於摩竭陀國韋提希夫人遭遇兒子阿闍世王子殺父囚母之惡逆,對此世間頓生厭離之心,向釋尊哀求往生無憂惱處。佛於頭頂光台現出他方世界種種淨土,韋提希夫人特別選擇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並祈求釋尊教示往生西方淨土的方法,即「教我思惟,教我正受」。
這是《觀經》發起的特別因緣。釋尊乃娑婆世界應化之教主,因順韋提希夫人請法之緣,即廣開淨土之要門。這裡的「要」是切要、精要的意思,「門」是通達的意思。意謂通過這念佛往生極樂淨土之門,疾速了生死,成佛道,即為定善與散善二門。
正當娑婆化主釋迦牟尼佛廣開淨土要門之時,安樂能仁阿彌陀佛,應時顯現於虛空,顯彰了無條件救拔眾生的宏願(即第七華座觀中,韋提希夫人聞釋尊說定善觀想,憂慮難以往生之時,阿彌陀佛應聲即現,放光注照,傳達「但使迴心正念,願生我國,立即得生也」)。
將阿彌陀佛稱為「安樂能仁」,寓示阿彌陀佛即是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是安住極樂淨土的報身佛,釋迦牟尼佛是光中化現的應化身佛,二佛同體。華嚴宗的清涼國師曾說,盧舍那佛即阿彌陀佛。《華嚴經》中,釋迦牟尼佛是盧舍那佛的應化身。若盧舍那佛即阿彌陀佛,則釋迦牟尼佛亦即是阿彌陀佛的應化身,由此稱阿彌陀佛為安樂能仁也就一以貫之了。可見釋迦、彌陀二尊開顯的即是一淨土之要門,並非在要門之外,又開出宏願門。實則阿彌陀佛的弘願始終貫穿於淨土要門之中。吾人當如是體認。
那麼釋尊開示的要門即是《觀經》中所宣示的定善與散善二門。定善就是止息攀緣思慮之亂想,令心靜定生起慧力,作十三觀之觀想。散善是以散亂心廢惡修善,其具體展開即是淨業三福與九品往生。
弘願即是阿彌陀佛以同體大慈悲心,平等接引一切眾生往生淨土的大願力。誠如《無量壽經》所云,十方世界一切凡夫眾生,無論是善的眾生(修五戒十善、四聖諦十二因緣法、三學六度者),還是惡性眾生(造作五逆十惡等),如是九法界眾生能夠往生到極樂世界者,無不皆是乘托阿彌陀佛的大願(四十八願)業力(無央數劫積功累德之功德力),作為增上緣而成辦往生的。
增上緣即是一種助成果實的原因和條件,在某特定時空中,增上緣會上升為一種決定性力量。《法華經》云:「佛種從緣起」,即佛的種子(指佛性、菩提心)雖然人人本具,個個不無。然若不遇佛出興於世開示講經之勝緣,或不逢善知識之化導,如是穩固之佛種亦無從生起。
就淨土法門來說,我等眾生無量劫來,在三界六道裡頭出頭沒,雖也曾修行,然業力煩惱浩繁,無能出離生死輪迴。今生幸遇阿彌陀佛願力光明,令吾人生起厭離娑婆、欣求極樂之願心,以此願心,懇切執持名號,當即與阿彌陀佛大悲願力感應道交,乘托阿彌陀佛大願船,駛離娑婆生死苦海,安穩抵達涅槃解脫之彼岸。
今生幸得人身,幸聞佛法,尤其得聞勝妙難思之念佛往生淨土法門,當生稀有難遭之想。亟宜拳拳服膺,死盡偷心,老實念佛,矢志極樂。庶不辜負釋尊驚入火宅之悲心,彌陀垂手生死深淵、頭頭接引之慈願。
此段乃標顯淨土應化之因緣,意在勸勉大眾捨通途自力,取他力救度。此由末法「教赴時機」所致。誠如印祖所示:「凡夫往生,全在信願真切,與彌陀宏誓大願感應道交,而蒙接引耳。若不知此意,則法法頭頭,皆不思議,隨修何法,皆無不可。……若知自是具縛凡夫,通身業力,匪仗如來宏誓願力,決難即生定出輪迴。方知淨土一法,一代時教,皆不能比其力用耳。」此段開示與導祖之意蘊,可謂同一鼻孔出氣,若合符節。
《觀經四帖疏·玄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