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翠岩可真禪師,福州人也。嘗參慈明,因之金鑾同善侍者坐夏。善乃慈明高第,道吾真、楊岐會皆推伏之。師自負親見慈明,天下無可意者。善與語,知其未徹,笑之。一日山行,舉論鋒發。善拈一片瓦礫,置磐石上,曰:「若向這裡下得一轉語,許你親見慈明。」師左右視,擬對之。善叱曰:「佇思停機,情識未透,何曾夢見?」師自愧悚,即還石霜。慈明見來,叱曰:「本色行腳人,必知時節,有甚急事,夏未了早已至此?」師泣曰:「被善兄毒心,終礙塞人,故來見和尚。」明遽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無雲生嶺上,有月落波心。」明瞋目喝曰:「頭白齒豁,猶作這個見解,如何脫離生死?」師悚然,求指示。」明曰:「汝問我。」師理前語問之。明震聲曰:「無雲生嶺上,有月落波心。」師於言下大悟。師爽氣逸出,機辯迅捷,叢林憚之。
住翠岩日,僧問:「如何是佛?」師曰:「同坑無異土。」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深耕淺種。」問:「如何是學人轉身處?」師曰:「一堵牆,百堵調。」曰:「如何是學人著力處?」師曰:「千日斫柴一日燒。」曰:「如何是學人親切處?」師曰:「渾家送上渡頭船。」問:「利人一句,請師垂示?」師曰:「三腳蝦蟆飛上天。」曰:「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師曰:「饑逢王膳不能饗。」問:「如何是道?」師曰:「出門便見。」曰:「如何是道中人?」師曰:「擔枷過狀。」上堂:「先德道,此事如爆龜文,爆即成兆,不爆成鈍。爆與不爆,直下便捏。上藍即不然,無固無必,虛空走馬,旱地行船,南山起雲,北山下雨。」遂拈拄杖曰:「拄杖子變作天大將軍,巡歷四天下。有守節不守節,有戒行無戒行,一時奏與天帝釋。」乃喝一喝曰:「丈夫自有沖天志,莫向如來行處行。」卓一下上堂,舉龍牙頌曰:「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神鼎曰:「學道如鑽火,逢煙即便休。莫待金星現,燒腳又燒頭。」師曰:「若論頓也,龍牙正在半途。若論漸也,神鼎猶少悟在。於此復且如何?諸仁者,今年多落葉,幾處掃歸家。」上堂:「臨陣抗敵,不懼生死者,將軍之勇也。入山不懼虎兕者,獵人之勇也,入水不懼蛟龍者,漁人之勇也。作麼生是衲僧之勇?」拈拄杖曰:「這個是拄杖子,拈得、把得、動得,三千大千世界,一時搖動;若拈不得,把不得,動不得,文殊自文殊,解脫自解脫。參!」
上堂,舉:「僧問巴陵:『如何是道?』陵曰:『明眼人落井。』又問寶應:『如何是道?』應曰:『五鳳樓前。』又問首山:『如何是道?』山曰:『腳下深三尺。』此三轉語,一句壁立千仞,一句陸地行船,一句賓主交參。諸人莫有揀得者麼?出來道看。如無且行羅漢慈,破結賊故。行菩薩慈,安眾生故。行如來慈,得如相故。」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五通賢聖。」曰:「學人不會。」師曰:「舌至梵天。」師將入滅示疾甚勞苦。席蒿於地,轉側不少休。哲侍者垂泣曰:「平生訶佛罵祖,今何為乃爾?」師熟視,訶曰:「汝亦作此見解邪?」即起趺坐,呼侍者燒香,煙起遂示寂。